萧如斐趴在谢穆宁肩头痛快淋漓的哭了一场, 哭到她衣服都湿了一块。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新婚不久,和夫婿也算琴瑟和谐, 忽然遭遇这样的祸事。这对一直顺风顺水的萧如斐来说,简直就跟天塌了一般。
其后,父母、兄嫂为了接她和娘家, 又近乎和婆家翻脸。
现在父母尚在, 她在娘家住着不妨事。但将来父母会老去, 她若是一直在娘家定然不妥。
甚至可能会影响侄女的婚嫁, 到时候嫂嫂心头岂能没有想法?
让她自己带着家财开个女户, 她也担心财物不得保全。这一次出门, 带足了仆从、护卫还出事,有些把她吓着了。
谢穆宁等她哭了个痛快, 带着她进屋坐下,让丫鬟打水给她洗脸。
“穆宁, 我现在还能学功夫吗?”
十七八了,骨骼都早就长拢了, 自然是超龄了。但是, 又不是要修炼出多厉害的内功, 当武林高手。
“只是想学一份防身的本事的话,可以啊。我们逐北会每天都有武课,来学的人可多了,男女老少都有。”
“逐北会?”萧如斐回京城也听人尤其是听德安郡主说起过几回。只是她这种状态肯定不会多留意罢了。
她细细问了一番逐北会的宗旨,日常。
以前两人一处玩儿,谢穆宁也同她说起过边城的种种。诸如寡妇改嫁完全不会让人看不起, 反而很受欢迎之类的。
边城的女人是真正能顶半边天的。甚至一些家中男子或是被北戎抓走, 或者是自己去投军的, 家中女人顶的是一整片天。
萧如斐想到这里,伸手抓住谢穆宁的手腕,“穆宁,我想跟你去边城。”
夫家想让她为亡夫守节,三年她能做到,但一辈子太长!
她出身大族、是高官之女。虽然也可以改嫁,但总是要降格以求,还低人一等。
而且寡妇之身什么喜庆场合都不能出席,别人忌讳。
可在边城,这些都不是问题。
她有钱,可以自己买宅子、雇人。有穆宁和云楚在,边城也没人敢欺负她。
甚至将来,等她也立起来,也不用依附友人。也许有一天她能和穆宁并肩而立、给她帮把手的。
别的女子能不依靠父兄自立,她怎么就做不到了?
谢穆宁道:“可以啊,边城女子那可是物以稀为贵。你多带些丫鬟去更好。”
萧如斐点头,“我同爹娘说,我跟你去散散心。如果待得住,我就不回来了。”
“但是我可能过个两三年或者三五年就要回京了。”
“都几年了,我还立不起来啊?”
谢穆宁抬手背碰了一下萧如斐的下巴,“还好,不算戳人。你以前老抱怨自己好像有双下巴一样,现在没有了。”
又看看萧如斐的手背,那手头的手窝窝也没有了。
“我大概是太后千秋节后离京,你准备一下吧。”
萧如斐送谢穆宁出去。萧夫人看女儿的眼睛里总算有点神了,心下稍安。
“穆宁你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了,一会儿我俩儿子该找我了。”
母女俩送她出去,看她上了来接的马车离开。
萧夫人叹口气,穆宁嫁的是将门,原以为最危险不过了。之前也一度闹出楚元出事的消息。可到底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
自家选了远离军政、家资丰厚的大家族嫡次子为婿。本是最安稳不过的,想不到闺女反倒成了寡妇。
萧澈下衙归来,看到母女俩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海贸的事,需要户部配合的挺多。他是正经的户部侍郎,分到手上的事情不少。所以下衙比儿子晚些。
而且,户部尚书眼看年老,将来致仕,没意外他这个侍郎会升上去。
而如今授户部侍郎衔的姜韬会正式成为户部侍郎给他打下手。
所以当前这件皇帝和太子都重视无比、举国瞩目的开海贸的事他自然是要多尽心的。
萧夫人道:“方才楚元媳妇儿过来看如斐,我们送了送她。想着老爷也快下衙了,就在门口等了等。”
萧澈也注意到女儿精神一些了,“别成天窝在屋子里,出来走走也好。”
萧如斐挽着母亲的手,“爹、娘,我想跟穆宁去边城散散心。正好云楚也要嫁到边城,去了也不怕没人作伴。德安郡主去待得就很是自在,还认识了不少人呢。”
萧澈和萧夫人对视一眼,“去散散心自然是可以的。等你楚家婶婶回京,你就同她一起回来可好?”
“嗯。”萧如斐怕父母不让自己去,先答应了下来。如果不能适应,她自然是要回来的。
等回了房,萧夫人服侍夫君换了家居服,“那边城风沙那么大。夏天特别热,冬天格外冷。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散心去我娘家那边住住不就好了?而且你知道楚家弟妹几时回京啊?”
“那么多人登门来看如斐,她也只有见了楚家弟妹才精神起来吧。这就说明她是真的想去边城。边城的民风我也听说过,去散散心也好。楚元,也就这一两年吧,肯定就要做大将军了。”
萧夫人震惊地道:“那他这是还不到三十岁就要做二品大将了啊!”
如今的一品大多是荣誉职衔,二品的大将军在武将里就顶天了。
萧澈道:“这就是剑走偏锋了啊!而且如果他真的能驱逐北戎,收复失土,爵位都能再提一提的。这都是其次,关键这是能载入史册的功绩啊。你是没看到他跑到北戎圣山逛了一圈的消息传回来,那几日皇上有多开怀。”
萧夫人迟疑了一下,“楚家是站的东宫的阵营,如果楚元立下这样的不世之功,那对东宫有很大的助益啊。那我们......”
萧澈摆摆手,“萧家从里不掺和夺嫡。皇位上是谁,我们效忠谁便是。而且,楚元那小子,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他最是谨慎了。他给东宫小世子当师傅,那是皇上让他去的。他立下奇功,又有这个前情,将来便不是东宫一脉上位,也不会清算他的。”
萧夫人道:“你这个小师弟,不得了。而且娶媳妇的眼光也好。皇后如今不怎么管事,我们进宫都是拜见太后。太后每每说起穆宁做的那些事,眉飞色舞的。如今官眷还真没谁不知道她的事的。不过也不能不服气,比旁的咱还能比一比。她做的事,我们做不了。”
萧澈点点头,“的确是个奇女子。不过她也是知道自己过两年就得回京,才敢这么高调。而且也是在这即将反攻北戎的当口,才能大肆宣扬军民齐心。以后不管是楚元还是她的后继者,都不可能达到他们这样的威望,也就不会留下后患。”
谢穆宁回到家,还没进二门就看到她俩儿子在追着舅舅养的仙鹤跑撵。
那仙鹤拖着重物,无法展翅飞翔,只能被他们两个小儿欺。
养仙鹤的道士在一旁看得是敢怒不敢言。铮儿则坐在一旁的树桩上闲闲的看着。
“娘——”
看到母亲他们总算放过了仙鹤朝她跑过来。
“哪去了?”
他们一觉醒来,娘就不见了。舅爷爷说这是他家,让他们在这儿玩儿。
铮儿走过来,“叔祖母,德王世子来找你。”
“哦,知道了。”
谢穆宁带着儿子进去,德王世子在树下和明章下棋。
原本谢穆宁如果是在家,他是不便登门的。但她在舅舅这里,有舅舅在场就无碍了。
她让知冬、知春给俩小子用热毛巾擦擦出汗的背心,自己在舅舅旁边坐下观棋。
摇摇、晃晃见能看到母亲,便也不闹腾,乖乖趴在丫鬟腿上擦背,然后喝水。
德王世子捻起一颗白子,“白尚的赃款该是都清查出来了才是,除非还有我们没查到的案子。我是让人在重新查,也把风声透露给秦王了。他养在别苑里的那个女人,从形貌上看确实是白尚那个女儿。我们重新查白尚的贪污案,秦王但凡脑子清楚,都不至于再将那个女人当宝。或者,我再加把火。”
白敏舒说要报当初被惊吓的仇,这事儿自然该找德王世子去解决。
这辈子白敏舒还没来得及对谢穆宁做什么,真要说起来反而是她整治白敏舒更多些。她就不太方便亲自出手得罪秦王了。
谢穆宁道:“秦王连中下层武将都拉拢的事,我也对太子说了。”
福慧公主嫁的是主帅之子,这走得是上层路线。但中下层也得有人才能更好的指使士兵。
所以,秦王除了楚俊彦,其他的中下层武将也在拉拢。不过楚俊彦确实是里头职位最低微的。
德王世子道:“我得去摸摸京郊驻军和禁军的底。真有什么,这两只人马才是最关键的。”
要搞宫廷政变,太远的军队是调动不及的,而且太过显眼。能把控住这两只军队,其实就足够了。
明章道:“怕是不会做得太露痕迹,尤其是禁军。那可是皇上直属的,手伸过去会被砍的。”
德王世子点点头,“我慢慢查吧。”
明章留了德王世子吃晚饭,亲自招待。
谢穆宁带着铮儿和两个儿子单独坐一桌。
吃过他们就回家了。俩小子明天也要进宫陪小世子玩,但后天不用。后天她约了去郑祭酒家里拜访。
这是楚元的恩师,回来了自然该去走一趟。
大后天就去码头看试航了。到时候坐车要一两个时辰,而且人多要按楚元的职级排队。当天就不能往返了。
宫里是安排大家住在离宫。她得把俩小子的东西都带齐了,临时去找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