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翘走了已经走了半个时辰, 德王府的人是亲眼看到她进了云家然后报的信。
所以众人动身的时候,崔翘已经摸到姜曌房间附近了。
眼见最后两个丫鬟都掩上门离开,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姜曌在床上趴着。
他刚长拢的伤口裂开了。昨天那药吃了整个人状态非常的好, 但现在药效过去状态就很糟糕了。
感觉伤痛加倍了一般,人也疲惫得很。
他安静的趴睡着,侧脸向外。
崔翘走到床上,看着他的脸有些愣怔。
这个人长得谪仙一般,却是个刽子手。
她从怀里摸出匕首, 举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手很有些抖。而且对着姜曌这张脸, 她也有些下不去手。
崔翘咬咬牙,不去看那张脸。
最后, 她闭上眼, 一刀扎了下去。刘混, 我给你报仇了!
在刀落下的瞬间,姜曌微微一移,避开了要害!
暗中看着的小厮本来要冲出来阻止的,被管家拉住了。这是二公子的意思!
崔翘一刀捅下去, 姜曌的血溅到她脸上,热热的。
她有些茫然,报仇了, 然后呢?
管家这才快步出来,“刘夫人, 还要补一刀么?不补的话就请您让让。毕竟二公子如果死了,您也得赔命。把她绑起来——”
这是债主, 他们不能对她怎么样。只能想控制起来。
等谢朝辉和赵襄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 姜家的人分作了两拨, 一部分人去照料姜曌,为他裹伤煎药。另一部分人把崔翘绑在了椅子上。
崔翘就坐在那里看着姜家的大夫抢救他,脑子里空空一片。
谢朝辉登门,管家说他家二公子现在不便见客。至于感谢之类的也不必了。
“我这趟不是来感谢的。我知道刘混的遗孀混进你们府里了。现在什么情况?”
管家道:“什么混进啊,我们姜家的门禁还没有那么松。她捅了我们二公子一刀,流了不少血。大夫正在包扎。”
赵襄道:“没伤着要害吧?”
“没有。”
“那她现在人呢?”没伤着要害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不然,长公主这个儿子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不好说会做出什么事来。
“绑在椅子上呢。算了,您二位请进吧。”
两人跟着管家进去,谢朝辉还留了人在云家大门外。让见着了逐北会的人拦一拦,叫他们别闹事,交给他来处理。
他们二人走了进去,姜曌因为又挨了一刀,脸色更加的苍白。他闭着眼,皮肤几乎白到透明一般,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谢朝辉走到病床边问大夫,“情况还好么?”
“伤上加伤,怎么好得了?昨晚本来就伤口崩裂了,情况就比较严重。又挨一刀,到明年开春也好不全乎。好好养着吧,不然非得留下后患不可。”
谢朝辉松口气,不会危及性命,好好休养也不会留下后患。不幸中的万幸!
赵襄已经走到绑着崔翘的椅子旁了,她听了这话也松了口气。
她伸手拍打崔翘的胳膊,“你就这么跑来,你想过后果没有?他是圣旨特赦了的人,你杀了他是要偿命的。”
崔翘自然是想过的,所以她才自己一个人来,谁都不连累。包括刘混最贴心的几个手下也没告诉。
“你想过小混没有?你是要他没了爹再没了娘么?”
崔翘低下头去!
姜家的管家道:“现在前线吃紧,正是用人之际。我们二公子本来准备养好了伤赶紧回去帮楚将军的忙的。”
崔翘脸上现出些茫然来。
谢朝辉问管家,“你们二公子可有交代怎么处置她?”
这要是往衙门一送,谋杀皇亲未遂,也得十年起跳啊。
管家道:“给她松绑吧。谢老将军,既然您来了,人就交给您带回去吧。我们二公子说了,他欠刘家的。而且这事儿闹大了,会影响朝廷和逐北会的关系。”
逐北会的人到了之后,听说崔翘已经捅了姜曌一刀,被绑在了椅子上。
又听说谢老将军夫妻进去了,让他们在外头等着,不要闹事。
许汉和游大娘商量了一下,就在外头等着了。
过了一阵,看到谢朝辉打头,赵襄扶着有些茫然的崔翘出来。
众人赶紧迎了上去。
谢朝辉道:“先回逐北会再说。”
管家送他们出来,看他们走远了转身问道:“给萧家小姐送信的人去了么?”
“已经去了。可是管家,以后长公主会不会怪咱们?”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长公主把咱们给了二公子,二公子就是咱们唯一的主子。咱们就得时时处处为二公子着想。”
他人老心不盲,萧家小姐绝对是喜欢二公子的。二公子如今其实自我厌弃的情绪很重。
要不是不甘心人生被人这么耍弄,说不定刚刚他就不挪那一下了。
原本他照着兆慧大师说的,努力去体验寻常人的喜怒悲欢,情况有所好转。
出了这事儿,难免又会觉得颓然。
那萧家小姐的感情,就是唤醒他斗志最好的良药了。
至于以后的事,他一个下人只能敲边鼓做到这一步了。得他们二人自己去争取。
如果长公主要责怪,那就责怪吧。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伺候的主子不想活了,干脆以死谢罪。
谢朝辉一干人等回去之后,在逐北会议事的地方坐下。
赵襄让把刘小混带出来。
刘小混走进来,“娘,你哪儿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他跑过来抱着崔翘,依偎在她身边。
崔翘回来后还是两眼有些发直,这会儿眼神才聚了聚焦,伸手把儿子揽住了。
谢朝辉把姜曌的情况说了说,又把姜家管家的话转述了。
逐北会的人听到姜家担心事情闹大会影响朝廷和逐北会的关系,眼神都有些复杂。
要说感激他吧,哪有感激杀人凶手的道理?可不感激吧,也好像不妥。心情就很复杂!
又听谢朝辉说行刺皇亲,至少是十年牢狱之灾。
“他说他欠刘家的,也不想看逐北会和朝廷对峙,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如果崔翘真的被下大狱,逐北会确实不能袖手旁观。谢穆宁势必首当其冲,被架到火上,不能不管。逐北会其他的人也是一样。
这要是闹起来了,就是破坏现在北境合力抗击北戎的大好局面了。
谢朝辉道:“崔翘,我们谁都不能要求你非得大局为重,原谅他。但你已经捅了他一刀。他没死,那是他和你的幸运,也是逐北会和北境的幸运。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行不行?你和小混以后都不要再对他下手了。”
众人看着崔翘,她摸摸儿子的头,半晌点点头。
“我不会原谅,但也不会再想报仇的事了。我今天,好像太顺利了一点。”
赵襄道:“你还知道啊?人家就是故意放你进去的。这一刀不捅,你的心结永远解不开。但他确实不能死!就让他去多杀北戎人吧,我想刘混如果泉下有知,也会赞同的。”
“嗯。”
消息传回楚府,德王乐了,“走,看看姜老二去!”
三个小的和锐儿也跟着一起去。
钺儿嘀咕道:“昨天还一起躲猫猫呢。”怎么突然就重伤只能趴床上了?
德安推着轮椅,让谢府的家将抱着三个小的。
“哥,你是故意去看二表哥笑话的吧?”
“谁让他之前看我伤得比他重幸灾乐祸啊。”
只有锐儿脸上有些复杂。他听明白了,是刘小混的娘捅了姜二公子。
家里今天其实有点忙,太外婆既要准备道谢的礼物,也要抚恤昨晚伤亡的家将、暗卫。但这两个事他都帮不上忙。他只能帮忙看着四弟和小叔叔。
所以他们要跟着去探望姜二爷,他也跟着。
德王一行进了姜曌病房,他已经醒了。
姜曌看着德王道:“听说你小我两个月。”
这家伙一口一个姜老二的喊他,搞得他还以为自己要小一点。
后来管家提到当初他母亲先怀孕,然后先德王妃也怀孕了。太后戏言要是一儿一女就给他们定亲。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德王的二表哥。
姜曌这话一出,德王就顾左右而言他了。
“我说你至于么?那刘夫人捅你一刀应该捅得也不深吧。”
确实不算深!没杀过人的人,还是女人,第一次捅人不可能手多稳,力道多大的。
“你自己拿出来的药,药效有多霸道自己不清楚么?”
德王一愣,“我还真不清楚。这药是我师叔的,我只听说过。”
姜曌瞪着他,那你就拿给我吃?
“我师叔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再说当时也没别的选择了。”德王说着把旁边的摇摇、晃晃拉过来,“姜二都是为你们才遭了这么大的罪,快谢谢他!”
外公早上确实说了,昨晚坏人要来抓他们,很多人为了保护他们牺牲了。
他们没见到,感受不深。
但这会儿看到姜二叔就有感受了。昨天他还好好儿的,今天就趴下了。
小哥俩站在床前对着姜曌拱起小胖手,“姜二叔,谢谢!”想想又补充一句,“等你好了,再一起,躲猫猫。”
德王道:“看,有人带你玩了。”
姜二懒得和他多理论称呼,反正他以后也不敢再喊‘姜老二’了。
“昨晚的事,那么简单么?”如果只是为了掳俩孩子,出动那么多潜伏的人手,北戎有点亏啊。毕竟还得考虑不成功的情况。
德王正色道:“我本来准备在家等着来接收俘虏的悬镜卫好问的。这不听说你让人捅了么,就先来看看你。我回去了,有了消息再打发人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