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穆宁忍不住道:“那老虎就追着小世子一个人跑的事呢?”
耿掌镜使沉默了。
谢穆宁懂了, 摆摆手,“我不难为您。嗐, 什么事情牵涉到那几位爷都不好弄。”
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根本就是说说而已,哄人的。
这件事没追究,肯定又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真相被深埋。皇帝不敢把这些‘家丑’全翻出来给人看。
只是可惜了那些背锅的围场官吏了。
这里头肯定有人不无辜,但肯定更多的是无辜的人,是在兢兢业业为这次围猎做准备的。
必然是说小世子和铮儿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当时惊慌失措的看错了也是有的,证词不足以采纳。
这件事怕是对小世子的刺激有点大。
今天来通报案情的如果不是耿掌镜使, 肯定会被谢穆宁喷两句的。
但这位于她有半师之谊, 如今以残疾之躯被拉出来坐在这个遭人怕和骂的位置上。而且也不是人家渎职, 是皇帝不让查了。
耿掌镜使吃了几片铮儿烤的兔腿肉告辞离开了, 谢穆宁跟着送出去。
“留步、留步。”
“那您慢走!”
回去之后,谢穆宁看屋里没人, 凑到楚元身边, 以法不传六耳的架势轻声对着他耳朵道:“哼,就这么草草结案, 还不如当初就不要深入的查呢。”
楚元开始看她凑过来还以为她要亲自己呢,正说她怎么这会儿还有这个心情。
结果是他误会了。
当下道:“别说得你多遵纪守法似的。”
谢穆宁道:“我什么时候不......”陡然想起自己组织人手打钦差的事。
封清浊真以为自己是被北戎人打的,呦呦洗三、满月他都来送了礼的。
想起这事儿,谢穆宁的舌头短了三寸。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至高的权势呢。为人臣的想做百官之首, 为皇子者都惦记着那把椅子。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呢!”
她极其小声的在楚元耳边叭叭叭了一通,总算感觉心头好过些了。
接下来就是有罪的和无辜的围场官吏被清理。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了。谢穆宁都不忍去打听, 他们无能为力。
楚元往床里侧让了让, 拍拍身侧的空床位, “上来一起躺会儿。”
谢穆宁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傍晚外头传来一阵香味才把她香醒。
然后那四叔侄就叩门进来孝敬了。原来是铮儿用野鸡做了叫花鸡,三叔侄声称他们帮忙拔毛了。
按说野鸡应该是精瘦精瘦的,但这里是围场嘛,就挺有肉的。
谢朝辉和赵襄也被请过来,八个人在外室把这只野鸡吃了个干干净净。
赵襄道:“虎皮、虎肉、虎骨、虎鞭那些悬镜司给送来了。怎么处理?”
谢穆宁道:“虎皮留着用,虎骨、虎鞭可以药用的直接卖给卓太医,老虎肉谁要也卖。这一趟咱们来这么多人,就这点收获呢。”
谢朝辉带着孩子,都是就打点小动物回来够吃就行了。
不像别人家,野味、皮毛都弄了不少。不过皇帝那里有鹿肉、鹿血之类的好东西也会想着让人给楚元送一份过来。
谨言道:“娘,我没吃过老虎肉,想尝尝。”
铮儿赶紧道:“我没做过,也没看东宫的厨子做过。”
谢穆宁也有点想尝尝,“这围场肯定有人会做。回头让家将去问问,咱们请来做一顿尝尝。”
结案了,皇帝赏下不少金银财宝,让刘钰送过来,并代他看望楚元。
皇帝这个一有功劳就大加赏赐的习惯,谢穆宁很是喜欢。
楚元是打算打退了北戎就逐渐淡出朝堂的。多积攒些钱财,以后才能继续过好日子啊。
虽然出了意外,但围猎还是如期进行到了最后。
临走前,皇帝让送了很多好皮子过来补偿楚元一家没能尽兴游猎的遗憾。
这么一来,纯从收获来看,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了。
刘钰派人过来问他们一家需不需要在围场再多待一阵。
楚元谢过皇帝的好意,“请刘总管转告皇上,我如今挪动无碍,还是一同回京吧。”
回城那三叔侄倒是没用再骑马了。他们蹭皇帝拨给楚元的大马车回去的。
马车内部很宽松,谢穆宁就把他们仨一起带上了。省得他们惦记着要和呦呦坐一个车。
这会儿都四月初六了,按照卓太医的说法,楚元起码还得静养二十日。
回到家,谢穆宁觉得自在了许多。行宫再好,不是自己的啊。
“你们三个,明日自己去找先生检查这半个月的功课。不过关的话,下次休想再跟我出去。”
这半个月,谢穆宁根本没精力过问三叔侄的课业,都是铮儿在带着他们学习《千字文》。
“哦。”
楚元在正房安顿好,福叔就来看他了。
谢穆宁道:“您消息这么灵通的?”
“夫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小世子游猎遇上猛虎,幸得咱家大将军救护才脱险。大将军力毙猛虎,但也受了伤,没能再继续游猎。听说那么猛虎有三百多斤呢?”
谢穆宁点头,“叫我卖了三百斤。你回头拿三斤回去吃,腌过的。”
老虎肉卖出去,足足得了三百两银子。另外虎骨、虎鞭等能入药的,卓太医很高兴的以二百两银子包下了。
还另有一张硝制好的虎皮,铺在了待客的大厅主位凳子上。
福叔点头,“那敢情好,但是老虎肉怎么做呢?”
“问王御厨。”
福叔进到内室,知夏忙端了椅子请他坐。
福叔看着楚元。后者伸手抓了抓耳朵,把脸转向床里侧。
“大将军,你也是肉做的,不要遇到事情就往前冲。你还有妻儿要照料!两个公子才刚三周岁,小姐还没满百日呢。围场那么多人,就非得你一个人上么?老奴没让你临阵退缩。你等等其他人一起啊!”
谢穆宁在帘子外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全天下还能这么训诫楚元的大概也只有福叔了。
这是他爷爷那会儿就在楚府的老人了。
“哎呦,知道了。”
“大夫怎么说?”
谢穆宁掀帘子进去,“卓太医说需要再静养二十来日。”
福叔叨叨了一阵才离开,扣儿让小厮送他出去,又把老虎肉递给小厮拎着。
楚元说谢穆宁,“你怎么不说我在睡觉啊?”
“你还让老人家再来一趟不成?他不看到你怎么能安心?”
“那你让人知会一声,我装睡给他看不成啊?”
谢穆宁坐在旁边端着果盘吃,“又不痛不痒的,而且给你留了面子没当着人说。在外头他肯定还是以你是打虎英雄自傲的。瞧着吧,这一路走回去肯定会跟人低调显摆那老虎肉的。”
伯府后门那条巷子那一片都是楚元买下来安置家将的,但够资格进来叨叨还能拎走一块老虎肉的,也就只有福叔一个。
其他人在他面前都是噤若寒蝉的。
谢穆宁原本是认为没人敢觊觎老虎肉的,结果没多会儿锁儿就跑来了。
“夫人,我从来没吃过老虎肉。你给我一块尝尝吧。”
谢穆宁道:“我怎么忘了后头还住了个你啊?知夏,让厨房切一斤给她。”
锁儿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这回才是真的没人敢来了。
她回到屋里,楚元正拿手指在逗着呦呦。
小姑娘两个月了,一天要睡九个时辰。比以前要好玩一点了。
她仰躺着,伸手抓着楚元的手指,发出咯咯的轻笑声。
如今就能很清楚的看出来她长得兼具父母之所长了。
两人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等她困了才让乳母抱下去。
知夏放轻脚步走进来,“夫人,皇后宫中的季秋女官来了。”
季秋就是皇后最信任的掌班女官,约莫三十六七岁。上次去训诫顾夫人的就是她。
楚元救了小世子,皇后会有所表示也在情理之中。
季秋是后宫品级第二高的女官,只在常嬷嬷之下。
谢穆宁让把人请到花厅,这是招待比较亲近的人的做法。
季秋果然是带着重礼来的,“皇后娘娘收到消息在宫里吓得不行,说幸亏楚将军去得快。也幸亏夫人家的铮儿报信及时。”
“皇后娘娘言重了,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季秋走后,谢穆宁让扣儿不动声色的去打听一下,那些东宫卫和禁军以及去帮忙的各王府家将,皇后和东宫都有什么表示。
扣儿打听回来道:“也都有表示,只是不如给咱们府上的有分量。”
谢穆宁点点头,“你收拾收拾准备去边城吧。让孟妍同你一道,我派两个家将送你们。”
“奴婢和孟大夫到时候跟着大将军的队伍走不行么?”
“他是要日夜兼程的,你们跟不上。”
其实这会儿还不能回去,楚元已经有些心急了。虽然他没说,但是谢穆宁看得出来。
谢穆宁回屋收拾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和二十四两金子准备给扣儿做嫁妆。
但想想她要嫁的是个校尉,比楚丰的职级要高两级,又添到了四十两金子。锁儿那丫头不会在这些地方多计较的。
她只会看到福叔拎了老虎肉回家,想吃了直接跑进来讨要。
三日后,扣儿拜别了谢穆宁登车启程。
三叔侄一道去送她。他们都是扣儿帮着带大的,同她的感情很好。
站在车窗下方,谨言还仰头道:“扣儿,要回来看我们。”
慎行道:“生了小娃娃,一起带回来。”
钺儿挥手,“多生几个。”
扣儿被他们说得面飞红霞,“夫人,我走了。您要多保重——”
谢穆宁朝她挥挥手,“走吧、走吧。”
扣儿又看向锁儿,“凡事多长个心眼,遇事先在脑子里转转再说出口。”
“知道啦。”
谢穆宁对马车里的孟妍道:“孟大夫,你去了就会知道,逐北会将是让你真正能够学以致用的地方。”
孟家也有人来送孟妍,她的亲人们对于她选择远避他乡有些赧然,但更多是松了口气。
孟太医倒是对她的选择很支持,说是多些见识对学医大有好处。
他后半辈子被困在皇宫,其实怪遗憾的。
他打算过一两年也请辞了。左右太子妃都平安生下二公子了。他再用一两年编写完自己的医书。编书,在太医院更方便查资料。
然后他也打算去逐北会看看。随时随地都有上百孕妇,这是多好的地方啊!
谢穆宁送走了人,心头有些不舍。
她回到屋里,楚元道:“你成天给这个做媒,给那个做媒的。怎么没想过给你好兄弟李方做媒啊?”
谢穆宁看他两眼,“你明知故问吧?”
李方一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