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走到绝路,不!哪怕是走到了绝路上,她也绝不会原谅独孤般若那日的行为。
小狗儿有些不耐烦,轻轻哼了一声,“哪那么多麻烦,从醒过来就说这句话,可真烦!我去砍柴了,今儿交不了柴,明儿咱们都喝西北风。你在家里休息,别乱跑。”
独孤伽罗点头,看着他拿起门边的斧头离开。泪眼朦胧间,单薄瘦弱的肩膀,好像能撑起所有的艰难。
她把粥喝了,心情也平复了不少。想着自己以前的生活全部被毁掉了,但不可以气馁,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忍着剧痛,她清洗了一下自己脸上和身上的烧痕,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烧得破烂不堪的衣服,独孤伽罗决定先找件衣服换上。
洗换一番后,独孤伽罗修剪了一下烧焦的几处头发,找了个绳子系了起来。虽相貌变得丑陋了,但也干净利落。
夕阳西下,独孤伽罗穿了一件短布衫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等小狗儿回来。
小狗儿家虽然归在村子里,却离村子很远,是个极为偏僻的地方。来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所以独孤伽罗才敢坐在门口儿。否则,她又怎么敢以这样的脸出门。
要不要戴个面具呢?面具……
独孤伽罗低下了眸,她买的那一对儿相思对面,在柴房的时候已经烧坏了。相思相思,哪想到她会真的落到这个下场。
一寸相思一寸灰……
独孤伽罗正在失神,小狗儿已经出现在了小路上,虽然距离很远,但他还是看到了独孤伽罗。
她在等我?小狗儿有些发愣。第一次,被别人等,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有个人在等他回家,真好。
“喂!你在这儿干嘛?”虽然心里很开心,但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不悲不喜,让人难以揣摩。
独孤伽罗被他叫得回神儿,嘻嘻一笑,“我等你呢。”
“在屋子里等不就好了。”
“我在这里等你,是要送你一个礼物!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小狗儿看着她欣喜的样子,有些不解。一位女子,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忘记毁容的悲伤?小狗儿不明白。
“什么礼物?”
独孤伽罗指着地上,“你看!”
顺着独孤伽罗的手指,小狗儿下意识地看向了脚下的土地。
地上用木棍划了两个大字:李渊。
小狗儿不识字,看了半天没看出是什么。
“我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东西,这两个字就当是我的礼物了。李渊!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李渊,你是世上最好的人,所以,这世间,也一定会好好待你!”
“李渊?”小狗儿念了一下, “好名字。你姓陆是吧?我没有姓氏,以后我就叫李渊了。你给了我名姓,我会照顾你的。”说罢,他迈起步子,从独孤伽罗身边走过。
“李渊?”独孤伽罗呆呆地看着地下自己划下的两个大字,许久回神,“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会很努力的!”
李渊,李渊,真美的名字。
第一次,小狗儿靠在墙壁上吃吃地笑。
长安因独孤大司马嫡女的丢失而乱作一团,独孤府里的家奴、唐国公府的护卫全部出动,全城寻人。奈何,整整半个月,毫无所获。
“一定要找到伽罗!城里没有,就去城外!翻遍整个隋国、整个四国也一定要找到她!”唐国公府里,杨坚第一次对着自己的护卫,大怒!
李昞依旧是一袭红衣,他走上前来,“杨坚,宫里传话来,陛下传召。”
“什么事?”
“我问了李公公,好像与独孤府有关。”
杨坚皱眉,“知道了,我马上去,这里交给你。”
李昞看着杨坚离开,转身看向身后的护卫,“好看吗?滚去找人!找不到独孤伽罗,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是!”话音落下,四散奔走。
偌大的唐国公府庭院里,只剩下了李昞一人。他顾自喃喃,“到底是谁?敢在小爷头上动土!”
他纵身跃上围墙,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长安城外,东郊玉山,独孤伽罗坐在玉溪边的石头上清洗衣物。半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且,李渊(小狗儿)平日里邋邋遢遢的,独孤伽罗可看不惯,自作主张地把他的衣服拿出来洗了。她心下决定,要一点儿一点儿改正他所有的坏习惯。
独孤伽罗想到这里,心里正开心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独孤伽罗?!”
她被吓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是李昞!握着衣服的手一抖。李昞怎么会到这里来?怎么办?怎么办?!
李昞刚来到玉山,尚未走到半山腰,便在溪边看到了正在洗衣的独孤伽罗,脑袋一懵,顿时大怒,“你在这里做什么?!耍弄我们很好玩吗?你怎么不敢看我?心虚了?!”他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女人果真是神经病,难道只有让他们因为她紧张的手足无措,她才会觉得自己是有存在感的吗?!真是够了?!
独孤伽罗站起,转身看他,丑陋的容颜暴露无遗!
李昞愣了一下,继而更是怒火中烧,“你不是独孤伽罗?不是独孤伽罗干嘛背影和她那么像?你在耍小爷吗?给我滚!以后不准出现在小爷的山头!丑八怪!小爷看了就恶心!”
独孤伽罗手指一抖,慌忙将所有的衣物放回木盆里,匆匆离开。是了,无论如何,自己也再不会是独孤伽罗了。
她不生气,哪怕李昞那样骂她,对她做出那样嫌恶的表情,她也没有生气。李昞有怪癖,她知道的。他对身边人的相貌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他喜欢俊美的容颜,而对丑陋的人嗤之以鼻。这是李昞的毛病,独孤伽罗知道,很清楚地知道。她不生气,可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
李昞,虽然和她三天两头的吵架,却是她最好的朋友,如今竟因为她容颜尽毁而认不出她。既然如此,她又怎敢去见杨坚。这一生,这一世,她再也不要去见杨坚了。李昞对她如此,她还尚可接受,若是杨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恐怕会当场自尽而死。
话说,李昞与独孤伽罗分离后,怒火难消,径自去了玉山的土匪窝——唐国公府。
认识李昞的人都知道,在李昞来到唐国公府之前,做的一直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唐国公府是他的大本营。说句不好听的,李昞就是玉山土匪的头儿。
李昞武功很高,玉山又是易守难攻之地,朝廷一直对他束手无策,直到杨坚来到玉山将他招安了,玉山匪患才就此结束。
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是,李昞爱美人,所以自此之后,长安里便有了李昞与杨坚的各种艳情故事。李昞一度因此拆了好几间酒楼,但市井流言仍难以禁止。
自从李昞进了唐国公府,便很少来玉山了。玉山唐国公府里的土匪,也只有进城的时候才能去唐国公府见一见自己的头儿。不过,李昞虽然离开,但他的威名仍在,故唐国公府新的寨主周四虽然没什么名头,却也从未受过其他山头的欺负。要知道当年李昞的唐国公府,在四国里都是极有名的。
今儿,算得上是两年内李昞被杨坚招安之后第一次回到唐国公府。唐国公府的土匪远远看到那一袭红衣,整个国公府都沸腾了。
“头儿回来啦!头儿回来啦!”国公府里鸡飞狗跳,土匪们奔走相告。
李昞沉着一张脸跳到国公府的门廊上,“都和小爷安静下来,乍乍乎乎的烦死了,让周四给小爷出来,小爷有事找他!”
慑于李昞的余威,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国公府如同吃了哑药一般,顿时再没了声音。
不过片刻,一个中年大汉从国公府大堂里冲了出来,一脸横肉,眼泪四流,“头儿,头儿,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是想开了,不去做那个唐国公爷的保镖了?俺就知道,头儿是放不下俺们的。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国公府里的大家有多想你。”
李昞从门廊上跳下来,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大汉,一脚踹了上去,“得了,别在这跟小爷卖乖!小爷找你们有正事儿!”
“头儿,有事你就说,俺们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带眨一下眼珠子的。”大汉丝毫不介意被李昞踹飞,反而还很是享受的样子,再一次凑了上来。
“独孤府家的二小姐独孤伽罗失踪了,我要你命全寨的兄弟给我去找,城里城外,一个角落也不准放过!”李昞从怀里拿出一个画轴,递给大汉,“这是她的画像,让兄弟们都认认。”
大汉接过画像,对着李昞笑得一脸谄媚,“头儿,这是不是你的相好儿呀。你回到国公府里,俺们把她带回来当压寨夫人……啊……”话还未说完,大汉就又被李昞一脚踢飞。
“给小爷找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李昞大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