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年二十二于祭天坛举行登基大典。
正值初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众文武百官跪于祭天坛下,校尉设足金打造的龙椅于祭天坛前,朝南,椅前是冕服案。丞相方淳道:“告祭礼成,新帝即位。”
群臣扶拥着头戴九旒冕一脸不情愿的杨坚至椅上坐。高颎丞相率百官捧着衮冕跪进,将衮冕置于案上后起身,把衮冕恭敬地为杨坚穿上。礼乐声起,群臣平身后又下跪,三拜三止。礼毕,分为两排恭敬地站好。
捧宝官取玉玺给高颎丞相,高颎丞相将其捧予坐于龙椅上的杨坚:“今皇上登上圣位,臣等谨上御宝。”然后尚宝卿又接过玉玺,收入盒内。群臣百官就位,杨坚身着衮冕上御座,礼乐声止。
尚宝卿捧着玉玺盒置于案上,立后——江大将军长女陈宣华。拱卫司鸣鞭,群臣向北立,礼乐奏起,众大臣纷纷三跪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基大典结束,整个典礼冗长而隆重。
御花园内,二十一岁的陈宣华穿着不合身的凤袍,戴着沉重的凤冠坐在凉亭内吃着太监送来的点心,看着身旁一脸深仇大恨的杨坚,道:“坚哥哥,从今以后便是皇上了?”
“嗯!宣华以后便是朕的妻了……”
杨坚饮了一口香茶,故作深沉的样子在他俊秀的脸上显得有些可笑,杨坚深知自己从今往后肩上所承担的不再是一人的命运而是万世江山的荣辱,“宣华可愿意成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
陈宣华不是太明白杨坚说的后半句话是多么沉重,但是听到前面那句话,陈宣华开心地点了点头,笑靥如花-
黑云压城长安乱,一纸战书至洛阳。边疆藩王造反,手握重兵,朝廷无力抵抗,年仅二十六岁的皇帝御驾亲征,大败。
烽火狼烟,民不聊生。
亲卫军护着杨坚一直退到悬崖边,面对着的是一群手持大弯刀的叛兵。杨坚的后脚跟踢落一块碎石掉落山崖,石块无声坠落。
尝试着迈出一只脚向后退了小半步,落空的感觉让杨坚心中一紧,稳住身形暗道不妙,朝廷军后方已是万丈深渊。
杨坚正欲开口之时,亲卫军首领胡海转过头朝着杨坚咸涩一笑,杨坚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然放大:“你……”胡海将杨坚猛地一推,顷刻间毫无防备的杨坚就这么被推入崖下。
“皇上!”胡海转过头一脸无畏,回过头冲着敌军大喊,“您贵为天之骄子,身上所传承的乃皇室最纯正的血脉!现如今,江山被奸人所夺,末将等人将与奸贼同归于尽,请皇上务必活下去,他日夺回我朝江山,一统天下——”
说罢,胡海不知杨坚是否听见,眼角清泪滑落,一脸悲愤怒吼一声:
“杀——啊——”
相传长安郊外有一崖,崖深数千尺,不慎落崖者若为贤能之士便安然无恙得山神庇护,若大奸大恶之人坠崖必将粉身碎骨,因此世人将此崖取名为护贤崖……
沏一杯清茶,幽香四溢。独孤伽罗细细品着茶香,偏头看向正躺在石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回过头正欲饮茶时发现杯中浮立着一根茶叶梗,稍一惊,随即莞尔,暗道:“果然不是普通人……游龙困浅滩?有趣……”
躺在石榻上的男人生得一张英俊的面孔,即使独孤伽罗救下他的时候,满身血污也掩盖不住男人眉宇间与生俱来的霸气。男人伤得很重,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却没有死,这不禁让独孤伽罗想到了人类给这个崖取的名字……
护贤崖……莫非自己救下的是一位明君?可是若是明君何以落得如此地步?是意外还是遇到危险的走投无路?独孤伽罗在心里不断猜测。
早有耳闻当今圣上年纪轻轻,样貌俊美。如今一睹真颜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偏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除了主人以外长得这般养眼的汉人了……
杨坚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横梁,接踵而来的是让他觉得自己会因此再次昏迷过去的剧痛。
没有死?自己竟然没有死掉?
全身几乎动弹不得让杨坚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伤得有多重。
躺着稍微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小木屋中,桌上放着青瓷茶壶,壶嘴里热气袅袅,淡淡茶香萦绕在小木屋里。
一阵悠扬的笛声让杨坚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杨坚猛地下床,疼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让自己不至于一起身就又倒下去,小心地扶着屋墙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
打开门,笛声听得更加真切,杨坚心中暗叹如此天籁纵是在宫中的梨园内也没有几位师傅能奏出如此美妙动听的乐曲。杨坚说不上这是什么曲子,如清风拂面又似泉水叮咚,似曾相识。
屋外阳光明媚,杨坚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替自己遮着初晨的曦光让久未见日的双目适应昼日的光度。
杨坚曾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如此明媚的阳光了,伤痕累累的身子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还未走出小木屋外篱笆围着的院落杨坚就扶着门柱嘘喘,笛声与鸟鸣相映成趣,杨坚继续向前走着,总觉得自己体内总有一股力在敲击着心脏。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昏迷了多久?必须……马上……赶回长安……
头顶上的太阳变得越来越刺眼,杨坚感觉有些眩晕,眼前的景象不断重叠又变得模糊,眯起眼睛想努力看清眼前的路,不知不觉中,杨坚追寻着笛声,依稀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溪水边,水流声变得逐渐清晰,继而是笛声的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眼前一黑,杨坚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杨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木屋里。
“萧公子醒了?”一位妙龄少女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根玉笛,见杨坚醒来,便将玉笛收好。
杨坚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一头墨色的长发被仔细地盘在脑后,发间插着一根精致简单的木兰簪。曼妙的身段,步履轻盈,似江南女子般的温婉却又带着一丝灵动的俏皮。
四目相对,杨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移开视线,脸上有点热,干咳一声问道:“是姑娘救了我?我睡了多久?”语气里带着一丝惴惴不安。
杨坚挣扎着想从石榻上起来,少女见状上前扶起杨坚,“萧公子,你已经昏睡五天了。救你只是举手之劳罢,若知道坠崖之人为真龙天子,想必换做任何人都会出手相救的吧?小女名叫独孤伽罗。”
杨坚听独孤伽罗这样说,苦笑了一下道:“在下杨坚。伽罗姑娘说笑了,什么真龙天子,现如今我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君罢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阵阵礼炮声响。
“这…”独孤伽罗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炮声吸引了注意力,四处张望,远处升起阵阵炮响后的硝烟,方向是长安城,“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杨坚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一声,说:“想必今日就是新帝上位的日子…”
“伽罗姑娘。”杨坚吃力地起身,表情严肃认真。
“萧公子唤我独孤伽罗便是,加上姑娘可就见外了。”独孤伽罗倒了一杯茶递给杨坚。
杨坚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正色道:“姑娘这里是在哪里?可知如何回到长安城?在下还有要紧事还未完成。”
独孤伽罗一愣,随即换上一副有些讽刺的笑容,“公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能去哪里?你这一身伤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杨坚一听这话,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我没事!!我……咳咳……”一口气喘不上来,杨坚捂着胸口猛咳,独孤伽罗看着他没有接话,等着杨坚继续说下去。
杨坚缓了一会儿,待情绪稍平稳后说:“很感激伽罗姑娘的救命之恩,现在已经感觉身体好多了,劳烦姑娘指条明路便可,若在下死于沿途那也是天命;倘若我能苟且留得一条命回到长安办完重要之事,定当回来报恩!”
等到杨坚说完,独孤伽罗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转身想走,“伽罗姑娘!!”
见独孤伽罗想要离开,杨坚慌了,马上起身想挽留,猛地一起身,这一动作让肌肉牵动的剧痛让杨坚栽倒在地,他艰难地想起身,才支撑起一点又颓然趴下,独孤伽罗转身看着杨坚的样子,神情有些漠然。
杨坚俊朗的脸上沾着地上的尘土,独孤伽罗从杨坚的眼里看到了急切与坚决,她知道杨坚在努力想要克制疼痛,无奈他伤得太重了。
就这样独孤伽罗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与狼狈的杨坚对视了几秒,独孤伽罗妥协似地低叹,在杨坚第二次想自己爬起来之前走到杨坚面前将他扶起。
“此处说离长安远又不远,近也不近,要靠着双脚从这里走到长安,不切实际。更何况现在太阳快要落山了,这附近路不好走,不如萧公子再在寒舍休息一晚,待到明天我再寻辆马车上路,如何?”独孤伽罗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