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途中,她一直在想,若傅沉之让她走,她该怎么回应?是微笑着说谢谢他这些日子的照顾,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点点头?
顾千允心乱如麻,刚下到三分之二的楼梯,她便看见他坐在客厅的侧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身黑的缘故,令他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的疏远和冰冷。
脚下的步伐忽然迈不动,落在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收紧。
突然黑客看见她,冲她兴奋的叫喊,傅沉之偏头,两人视线对上,她不得不过去。
傅沉之道,“坐!”
“好。”
顾千允傻愣愣的,缓缓坐在他的对面,因为紧张,所以她的手下意识的扯了扯衣服又拨了拨头发,有种怎么坐都不舒服的感觉。
傅沉之看着她,“叫你下来是我有话跟你说。”
顾千允心脏收缩了一下,笑得稍稍有点勉强,但还是努力做到自然,“你说,我听着。”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也是,自己在这里打扰他好几个月,他也忍受够了吧。
若她今日真走了,以后他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不会拒绝的。
傅沉之那边思索了一下才缓慢的开口,“我想让你以傅家未来儿媳妇的身份参加江爷爷的葬礼,你愿不愿意?”
顾千允一怔,甚至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傅沉之看出她的错愕,主动道,“我想让江爷爷走得安心,毕竟他生前很担心我不结婚,怕我后半辈子一个人生活,当然,这不是命令也不是强迫,你若不愿意顶着这个头衔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我不勉强也不会生气。”
顾千允反应过来后,几乎没有犹豫,“我愿意!”
见他不是赶自己走,反而是提出这个请求,她心里真的是松了一口气,甚至是开心。
傅沉之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微微蹙眉,怕她没考虑清楚,也不知道其中的利弊,想着又补了一句,“如果你答应,那有几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江爷爷去世,虽然江家并不想大张旗鼓的筹办后事,但该邀请的人也一个不会少,亲戚朋友,有商业往来的,其中唐家也在邀请之列,我不知道唐森仁会不会来,但梁落音必定会出席。”
“唐森仁很排斥我,也不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你若以傅家儿媳妇出现,那么你就要面临唐森仁的询问,你有把握说服唐森仁吗?或许到时候,唐森仁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跟你断绝朋友关系,这个后果你能承受吗?”
“再者,一旦你站在我的身边,那么就意味着我们绑在了一条船上,有些人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许会别有用心的接近你,那么你的私生活可能会受到影响,从而增加你的烦恼,所以好好想一下,我不急,明天早上回答我也可以。”
“不用想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愿意以傅家儿媳的身份出席,也想过后果,我不怕。”
顾千允很感激他愿意分析利弊给她听,表明他尊重自己。
“唐森仁这边你不必担心,以前一直就想告诉他,只是没找到好的时机,再说了也不可能满一辈子,而且我相信以我们的友谊,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破灭的,至于其他别有用心的接近,以前顾家还在,每天别有用心接近我的人还少吗?而且有你在,我更不怕。”
傅沉之的眼睛里有着红血丝,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良久,总是稍稍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上。
顾千允想了想又道,“你跟森仁本来小时候就是好朋友,只是因为一些误会让你们的关系僵在这里,这样,等江爷爷的事情完了后,我做东请你跟森仁一起吃饭,让你们好好聊一下。”
傅沉之最近几日是累着了,此刻身上少了戾气,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一贯高傲,略微带了一丝孩子气,“没什么好聊的,我本来从小就讨厌唐森仁。”
顾千允睫毛微颤,突然想起相册集里的话。
我讨厌唐森仁!!!
当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惊讶了一番,因为那写字的力度像是要穿透纸张一样,还有那接连三个的感叹号。
傅沉之说完,似又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先别开视线,将脑袋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微微扬起下颚。
顾千允走到他的身后,伸手帮他按摩脑袋。
傅沉之突然睁开眼睛就对上她垂下的视线,四目相对好几秒,她微微一笑,“会一点点,不太专业,要按得不对别怪我。”
傅沉之没接话,不过却重新闭上眼睛,虽然身体有些僵。
顾千允揉着他的太阳穴,轻声道,“我知道江爷爷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不过江爷爷希望你过得开心,所以你要节哀。”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他薄唇轻启,淡淡的道,“我没事!”
顾千允听见他又说这句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你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可能没事。”
“你刚才劝我的意思不就是希望我没事吗?我说没事,你又不高兴!”
顾千允突然毫无畏惧起来,“我劝你是希望你真的放下,而你说没事是掩饰,其实你心里特别难受,难受就发泄出来,干嘛憋着?这里就只有你跟我,要是你不想我看见,你自己躲在房间里哭也可以,你这样硬挺着算几个意思?”
“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也并不代表不可能哭,还有一首歌唱的是,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呢,江爷爷临走的时候还那么挂念你,就是他看出来你活得不开心,你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一直这样,那么你就辜负江爷爷的期望。”
傅沉之听见她噼里啪啦的对他一顿教训,诧异于她的胆子见风就长,以前她在他的面前不是特别怂吗?
薄唇轻启,淡淡的道,“知道了!”
顾千允又补了一句,“生活就该想哭就想,想笑就笑,干嘛要把自己塑造成钢铁一样。”
“我都说已经知道了,你还啰嗦!”
这话里并无火气,反而有一抹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