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寒冬,天降大雪。
“快走快走,别赖在我家哭哭啼啼的,你没儿没女的,我要你这么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做何用处?!”
齐府大门口,不甚宽阔的两扇门忽的打开,只见里面的老妇人使劲一推,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从里面摔了出来,“扑通”一声栽在雪地里,身上衣裙湿了大半。
“婆婆,求求你,让我回去吧!”那女子挣扎着爬起来,跪在老妇人脚边,满脸泪痕,“这大雪寒天,您让我去哪?”
长街上太过安静,这边的动静太大,登时便将附近的街坊邻居和偶尔路过的行人都吸引了过来。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紧了齐府府邸。
这蛮横的老妇人正是齐子瑜的老母亲,而那被她推出来的,便是齐子瑜的正妻——蒋曼云了。
只见齐母穿金戴银,一派暴发户的穿着打扮,气势汹汹趾高气扬的模样,根本不理蒋曼云的哀求,冷冷笑着。
“这休书你自个儿收好,今日出了齐家的门,就不要再回来了,以后你和我齐家、和我儿再无瓜葛。”齐母叉腰,言语间扔出一封轻飘飘的书信,正是那休书,悠悠的伴随着雪花落在蒋曼云的脚边。
一旁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便有不明真相的路人插进来八卦几句。
“哟,这怎么回事儿啊?”
“嗐,这不齐家老婆子在赶她儿媳妇走呢嘛,看,休书都丢出来了。”
“这儿媳妇是犯了女戒之类的什么事情吗?”
“哪有,就是齐子瑜新考上了状元郎,进了翰林院做大学士,看不上这糟糠之妻了呗。”
“我还听说,翰林院掌院殿阁大学士寇海老先生看中了齐子瑜,要招他为婿呢,哪能让他家的千金小姐做妾啊,只能休了这糟糠之妻了。”
“啧,这也忒没良心了。”
耳边充斥着一派喧嚣的声音,街坊邻居们乐此不疲的讨论着这一出闹剧,蒋曼云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这寒冬里她只着了一件薄衫,坐在雪堆里颤栗着,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去拿被雪打湿了的休书。
蒋曼云抬起头,从凌乱的头发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听到周围的人一阵唏嘘,人群中传来“这么老”“黄脸婆”“配不上”等等吵嚷的声音,她不由得苦笑,伸出手抚摸上自己的脸。
齐子瑜不过才二十五六,蒋曼云还要小上两岁,却是满脸苍老之相,看起来却像是个三十余岁历经沧桑的乡野村妇,哪怕再怎么打扮也难登大雅之堂。
可是,她变成这样是为了谁?!还不是齐子瑜!
她自然是知道,齐子瑜被他老师看中了,要招揽为婿,全家上下都瞒着她,但总有一些嘴碎的下人,暗地里嚼舌根,不留神被她听了来。
“娘,这休书是您的意思,还是子瑜他的意思?”
齐母怔了一下,回避道:“你管他谁的意思,你又没法给我生儿子,我齐家三代单传,断不能毁在你这里。”
蒋曼云看齐母这反应,已然明白了这便是齐子瑜的意愿了。
“赶紧走吧,我令下人送你回娘家,我们齐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蒋曼云凄然笑出声,她抚着自己的脸道:“对我仁至义尽?便是让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我又哪里还有什么娘家。当初你家穷困潦倒,我执意要嫁给齐子瑜,最终耗干母家财产,断了联系。这么多年来,你从未出过一分力,齐子瑜一心读书也从不曾外出谋生,这个家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啊!”
她颤颤悠悠站起来,字字锥心泣血:“我为了赚钱,日日夜夜去做那绣活儿,熬坏了眼睛!他齐子瑜能有今天,靠的全都是我!”
齐母气道:“赶紧滚!你孩子都生不出来,你有什么用,啰嗦什么?!”
“你还有脸口口声声说我没法给你家传香火,当初我怀有身孕,还不是因为你遣我日日做粗活,才没了那腹中的孩子!”蒋曼云早已泪流满面,狼狈至极,她的声音愈发尖利,嘶哑着嗓子冲着齐母怒吼着。
“我告诉你,想休我,做梦!”最后这句话,蒋曼云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
周围人静默了一会儿,仿佛突然间接受不了如此大的信息量,转瞬间又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矛头逐渐指向齐母,指责讨伐她忘恩负义。
齐母自知自家不占理儿,想要休掉蒋曼云,也只能用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名头,可如今一向受气包一般的蒋曼云突然硬气起来,却让她措手不及,她又怕事情闹大,对齐子瑜有影响。
齐母恼羞成怒,上前去推搡蒋曼云,想要撵她快些离开。
哪知蒋曼云身子羸弱,被这油光满面的胖妇人一推,直推得老远,撞在一旁墙上。齐母正要去拉起蒋曼云赶她走。忽然听到人群中大喊:“杀人了!”
人群散开,蒋曼云歪在墙边,额头一个血窟窿正汩汩不绝的往外流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身边一片雪地,冒着丝丝的热气,而蒋曼云已经没了气息。
齐母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