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中秋节佳节,纪家人又相聚在了一起。
纪小凡一进家门就被纪盛年喊去了书房,留下颜子期一个人百无聊赖。
偌大的客厅里时不时地传来欢声笑语,还有关于家长里短的讨论声,不绝于耳,颜子期也曾试图融进去,可终究还是格格不入。
又等了片刻,颜子期见纪小凡还是没出现,自己也没成为别人的关注点,便起身决定去外面转转。
这个空军疗养院风景好的真是没话说,春有樱花烂漫,夏有绿树成荫,秋有丹桂飘香,冬有蜡梅迎春,总之就是一个字——赞。
颜子期漫步在法国梧桐树大道上,走着走着,突然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门被打开,纪航成从车上走了下来。
“颜子期。”
他还是没有忍住,明明知道自己是不应该靠近她的,可偏偏心控制不了意志。
颜子期越过纪航成,看了一眼坐在车里面的陆绾和绵绵,她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陆绾很善解人意地对着纪航成说了一句,“我带绵绵去外面给爸妈买点东西,待会我再来和你会合吧。”
“好。”
第一次,纪航成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陆绾说话,霎那间,她的脸就红了。
“你们慢慢聊。”
说完,司机便把车开走了。
“走,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去那里说。”
纪航成习惯性地去拉颜子期的手,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瞄到有个人影。
颜子期想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纪小凡的人,而且要不不了多久,这个狗腿子应该就会通风报信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引起纪小凡的怀疑,否则所有的计划就都会被打乱了。
颜子期跟着纪航成往林子里的那个凉亭走去,她面上表现的很淡然,刚才因为陆绾而吃醋的那抹情绪也硬生生地被她压了下去。
“颜子期,你最近过的好吗?”
有些感情吧,它真的是很难控制的,就好比现在纪航成对颜子期,他所有的情感都是发自内心的,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颜子期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然后用很轻松的语气对纪航成说道:“挺好的呀,吃好喝好。”
“...”
这是什么答案?纪航成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在他对她日思夜想,担心的夜不能寐的时候她过的挺好?
怎么可能?
纪航成觉得颜子期根本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这是他威胁你说的吧。”
纪航成的语调忽然冷了下来,每次提到纪小凡的时候,他的眼里都迸射着寒意。
颜子期闻言,心中一凛,她调整情绪,心里反复告诉自己,现在她就是在演一场戏,她是一个演员。
颜子期给自己的心理建设做的还算不错,她很快就入戏了,只见她笑颜如花地看着纪航成说道:“没有威胁,纪航成,虽然纪小凡以前做了挺多不靠谱的事,但是在对我这点上,其实他做的真的挺不错的。他对我真的挺好,我现在衣食无忧,生活也算稳定,虽然可能我和他感情还不算太深,但是至少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打扰我。”
这话更多的一半颜子期是说给身后的那个人影听的,她吃不准是不是纪小凡,但是小心稳妥一些总是没错的。
而且,她把这场戏拿捏的也很到位,没有那种很夸张的去捧纪小凡,反正就是给人的感觉一切都是很自然的那种。
所以纪航成也有点被她带进戏里了。
“...”
愣了半晌,纪航成突然笑了出来,他的笑看上去挺悲凉的,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安慰她。
颜子期看了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了,她怕自己失控。
“颜子期,你中邪了是吧?我们才分开几个月啊,你就忘的这么快?”
“不是,我没有忘,纪航成,我承认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过去,可是除了难过加心疼之外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我有抑郁症的,我其实挺怕重蹈覆辙的,万一这次我又被送进精神病或者又被关狗笼子怎么办?所以,我想活,想活那就是意味着我要让自己开心起来,这没错吧。”
有时候颜子期真的挺佩服自己的,明明心如刀割,表面上却还是装作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还能把情绪、台词都演绎的很到位。
强,真挺强的。
“你...颜子期,你和我说实话,纪小凡到底把你怎么样了,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知道。”
怎么说两个人也相爱了这么多年,如果纪航成就这么随随便便去信了颜子期的一面之词,那这爱情真是和泡沫差不多了。
“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颜子期,我一万次,一千次告诉你,如果你觉得过得不好,我可以带你离开,我现在还是这么想,我们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不要去管那些乱七八糟了。”
“行了,纪航成,我不想了啊,你还要我说几遍?我要是真的想,我就不会和纪小凡领证了,我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至少我现在和他在一起,那些负面的事都没有找上我。对,我可能现在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转意感情,但是总会有一天可以的,你不是也和陆绾领了证,你这是要我做小三吗?嗯?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啊。”
“你...”
纪航成皱着眉头,他怎么感觉胸口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在不停戳着呢。
“行了,真的别说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我真的不想了,交给时间吧。”
颜子期感觉自己的那种隐忍已经到极点了,要是再纠缠下去,恐怕就要露馅了。
纪小凡这个人太精明了,如果让他看出一点破绽,那颜子期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至少她知道的是,现在纪小凡没有再对她实行定位监控了,这就让她可以去做很多事。
颜子期没有一天不想把纪小凡推进地狱,多少个夜晚,她靠数着繁星熬过一整夜。
这种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多熬,所以,不管是不是鸡蛋碰石头,她都要去努力一番。
话罢,颜子期转身离开了凉亭,而那抹一直藏在暗中的影子也随之不见了。
*
最近董莉恢复的不错,她已经从医院被接回了家,每天都有专门的康复师上门给她做复建。
三个保姆像流水席一样地伺候着她,最关键的是纪小凡没有暗中找人去折磨她了。
这是谁的功劳,当然是颜子期的,因为她和纪小凡有约定,那就是他必须保证董莉的安全,如果纪小凡做不到,那她颜子期也就可以翻脸不认人。
这招不错,以前董莉隔三岔五地就要进一次医院,现在好了,日子太平安生了。
所以,今天中秋,她也和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吃饭。
按照规矩,董莉要坐在两个媳妇中间,所以现在她的左手边是颜子期,右手边是陆绾。
人嘛,难免都会做比较,席间纪家的那几个七大姑八大姨就私下里悄悄地拿这两个新媳妇作比较。
大家一致都把好评给陆绾,因为她确实做的不错,吃饭的时候,又是给董莉添菜,又是喂饭的,真的可以说做的完全让人没有话可以说了。
反观颜子期,全程都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自顾自,惹了不少闲言碎语。
不过她这样,纪小凡挺高兴的,这证明颜子期心里确实已经在慢慢地放下纪航成了。
“期期,来,吃个鸡腿。”
纪小凡殷勤地给颜子期夹菜,不远处的纪航成看了他们一眼,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呀,小凡,你可真是疼老婆,你们这么恩爱,什么时候可以报喜啊。”
说话的是纪盛年的大弟媳妇,对,就是那个话痨子,她呀,最喜欢没事找事。
纪小凡闻言,笑了笑,“快了,就快了。”
“啊——”
纪小凡话音刚落,陆绾就紧跟着尖叫出声,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去了,只见她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抬起已经被烫的起水泡的胳膊,不知所措。
“好疼。”
陆绾疼的眼泪汪汪的,绵绵见自己妈妈这样,小眼睛一转,便赶紧摇晃着纪航成的胳膊说:“爸爸,爸爸,妈咪的手受伤了,怎么办?”
纪航成本来是不想管的,他对陆绾的事一直都是熟视无睹,可想起刚才她的那番善解人意,再加上现在绵绵的哀求他还是心软了。
“张妈,去拿烫伤药膏来。”
纪航成对着站在一旁的佣人吩咐道。
“好。”
在场的人除了颜子期,所有人的都对陆绾投去了关切的目光,只有她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在挑着碗里的鱼刺。
从刚才纪航成那么紧张的吩咐张妈去拿烫伤膏的时候,颜子期就知道自己应该已经离输不远了。
她觉得自己还挺犯贱的,明明说结束的人是自己,可真的挨到了要结束的那个边缘,她又难过的不得劲,什么心态啊。
“烫伤膏来了。”
张妈把东西递给纪航成,他下意识地就转递给了陆绾。
“爸爸,妈咪的手受伤了,你帮她涂好不好呀,呜呜,妈咪看上去好疼的样子,我刚才看她是为了端汤给奶奶,然后才不小心烫伤的哦。”
绵绵仰着小脸,一字一句说的那叫一个清楚啊,这才几岁啊,逻辑就这么清楚了。
额,不,是心机。
颜子期继续低下头,她突然觉得有点害怕生小孩了,万一生到绵绵这种,估计她应该会吐血。
“爸爸,你快帮妈咪呀。”
绵绵不停催促,纪航成点点头,然后拧开烫伤膏的盖子,从里面挤出黄色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陆绾的手臂上。
“哎呦,老大和媳妇也是很恩爱的嘛。”
颜子期就是不用抬头也知道这话是谁说的,话痨子真是个左右逢源的家伙。
她继续低头挑着鱼刺,一块好端端的鱼肉都快被她变成鱼肉松了,筷子戳的稀巴烂。
期间,纪小凡偏头看了她一眼,待到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时候,他才罢休。
*
饭总算是安生的吃完了,饭后,大家聊了一会天之后便各回各家了,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纪盛年一家人。
今天过节,纪航成和纪小凡都留宿在了别墅,此时他们都在纪盛年的书房,也不知道是商量什么重要的事,去好久了。
颜子期在自己房间玩了一会手机之后,突然觉得口渴,她打开门,下楼准备去厨房倒水,这正走到转角处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人讨论的声音。
“诶,你知道吗?刚才晚饭的时候,那碗汤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打翻一碗汤嘛。”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亲眼看到那碗汤是太太伸手故意朝她大儿媳妇身上泼去的。”
“啊——”
其中一个人露出了非常吃惊的声音。
一同被震惊到的还有颜子期,她在想为什么董莉要这么做,还有就是她的手可以活动了吗?
如果这件事真的如那两个保姆所有,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董莉已经开始有自己的主观意识了?
颜子期现在还不敢下结论,毕竟仅凭一面之词,她还不能判断什么,眼下只能先静观其变。
“好了,好了,不说了,这有钱人家啊太复杂了,我听说老二压根就不是咱们太太的亲生儿子。”
“什么?不是亲生的。”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啊,只管拿钱做事吧。少说话,多做事,不然哪天引火烧身都不知道。”
颜子期默默地上了楼,她突然想到陆绾,如果刚才那两个保姆说的是真的,那么...
颜子期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于是她加紧迈步朝董莉房间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颜子期扭动着门把锁,却发现被反锁了,一般来说,董莉的房间是不允许反锁的。
颜子期越想越不对劲,她加快力气扭动门锁,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陆绾。
颜子期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越过她的身旁朝坐在摇椅上的董莉走去。
“...”
“颜子期,你站住!”
陆绾的声音显地很慌张,但是颜子期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她走到董莉面前,当看到她手臂上的伤痕时,整个人忽然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棍子,完全闷了。
“陆绾,你疯了吧!她是纪航成的母亲!”
砰——
陆绾赶紧把门关上,落了锁,她走到颜子期面前,抬高那只受伤的手臂,愤恨不平地应道:“我知道,可是就只允许我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欺负,不能还击吗?”
原来那两个保姆说的是真的,刚才那碗汤真的是董莉故意洒在陆绾手臂上的。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陆绾,你口口声声的说爱纪航成,你连他妈都包容不了,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颜子期觉得陆绾挺蠢的,把董莉手臂弄了这么多伤痕难道就不怕被人家发现吗?
陆绾当然是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有很好的借口给圆过去,毕竟随随便便摔一跤就会有这样的效果。
陆绾的计划原本是想嫁祸给保姆的,可是没想到被颜子期先发现了。
“颜子期,你给我闭嘴,你是哪里来的圣母心?你以为自己是圣人吗?是谁允许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和我说话的?难道你以前就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论有仇必报这件事,你比我更擅长。”
颜子期简直不敢想,陆绾的心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暗了?
“...”
“颜子期,你不要觉得自己有多高尚,你知道不知道她给了我多少次难堪,曾经她是怎么刁难我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过?没错,我是爱纪航成,难道就因为我爱,所以我要活该去承受所有的委屈与不公吗?我没有自虐症啊。”
站在陆绾的角度,她确实是有发泄的理由,从一开始,董莉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为难她,甚至说出很多难听的话。
可即便是这样,在陆绾嫁给纪航成之后她也没有记仇,每次回来,她哪一次不是尽心伺候。
没有一个儿媳妇在刚进婆家门的时候是不想做个好儿媳的,后来会闹的鸡飞狗跳,大多数都是有个爱搅屎的婆婆。
所以,陆绾就认定了董莉就是那根搅屎棍。
“颜子期,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我不想自己永远都只是被欺负的份。你别和我扮演圣母婊,如果今天换做你是我,兴许你会做的比我更过分。”
“...”
颜子期无语,她向来都是说不过陆绾的,一直如此。
但是,不说并不代表她认可陆绾那个畸形的观点,只是懒得花时间去和这种人讲道理。
颜子期扭头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董莉,然后重新将目光对上陆绾说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警告你,如果下次你再做出类似的事,我这个圣母婊可就会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了!”
“你...颜子期,你真的要和我走到这一步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们这样对我!”
陆绾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心里其实挺委屈的,谁愿意做个坏人,刚才她那么做也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就想那样,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情绪没有地方发泄。
就是冲动啊。
“陆绾,你别总问我错了没有,有没错你心里清楚,总之,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颜子期越是这么说,陆绾的情绪就越是不受控制。
“你凭什么警告我?她是纪航成的母亲,不是纪小凡的,你没有资格。”
“呵,你都说我是圣母婊了,我还管你什么资格。”
说完,颜子期拉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陆绾颓然跪在地上,她满脸泪痕地看着董莉,心里委屈到了极点,“为什么你就是不认可我,我哪里比不上颜子期,我学历比她好,能力比她好,我还比她爱纪航成,我到底输在了哪里啊!”
陆绾没忍住,扑到董莉的膝盖上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