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大道:“要是这么说,那还差着不少哩,年前的粮食卖了点,一秤你们娘仨挣了点,可是这逢年过节的走人情又花了点,眼前满打满算也就是不到十两银子了,我还得留下买种的钱,这一算也就是八九两银子,这不还差得多着的吗?”
细寡妇赶快在一旁提醒:“要不然,叫三丫头再出面给凑凑?那个丫头朋友多着哩,她准会有主意。”
柳翠娥有点不高兴:“三丫头她到底是个孩子,哪怕平日里再有主意,这出面借钱的事儿也不该着她去,眼下二丫头那个屏风快绣好了,等过几日送回城里去,能赚回十五两的工钱,添巴添巴还差着一半呢。要不然你去跟人家姑娘家再说说?商量着叫少要点彩礼?”
细寡妇的脸色明显一僵,可还是干笑了两声,道:“是,大姐说得是,那我再托着谢媒婆再跟人家商量商量去。”
出了门细寡妇折身进了金石头的房里,把门一关压着嗓子就开始骂:“就会在表面装好人,骨子里算个啥啊?明知道你那个三丫头暗地里藏了不少钱,这会儿还在给我打马虎眼儿呢?
叫我去跟人家说叫少要点彩礼?你咋不说把你们娘三个暗地里藏的钱都拿出来哩?这一个屋檐底下的人你还藏心思,良心都叫狗给吃了吧?”
叉着腰骂了半晌,细寡妇一回头,就看到金石头倒在炕上,用个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就跟那没出壳的乌龟似的。
细寡妇一看见他这样就来气,走过去照着他身上就拍了几巴掌:“起来起来起来,大白天这是干啥呢?地里的活忙完了没有你就往这儿躺?一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咋就跟那七八十的糟老头子似的呢?
喂,我说,你赶快给我起来,我刚才去跟你爹说你的亲事了,你爹也就没打磕,不过,他是担心你心里放不下那个麻小红呢,唉,我可先告诉你一声啊,万一他问你心里能放得下那个小戏子不,你可得一口给我咬定了,就说你往后就打算找个媳妇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再也不想扯三扯四了。无论如何叫他帮你把这份亲事给定下来,唉,我说,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啊?”
金石头还是窝着头不吭声,一动也不动。
细寡妇有点急了:“我说金石头,你可别范混,眼前我这是拼了老命地给你铺路呢,你要是心里还念着那个狐狸精,不肯打起精神过日子,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金石头这才算是有了一点反应,慢悠悠地从被子里面钻出来,问了一句:“说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细寡妇道:“邻村老白家的丫头,我过去看了,长得挺标致的,人也看着挺本份的,怪不错个姑娘的。”
金石头:“哦。”
第二天,金老大还真的找金石头来问了,就问他是不是对那个麻小红还记挂着呢,到底往后的日子打算咋过?
金石头照着细寡妇教给自己的话都给他说了一遍,只说之前太年轻,不懂事,因为麻小红的事儿,弄得家里也不安生,自己也没脸。
现如今大了,自己也想开了,日子还是得往后处过,不能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扯,既然爹好心给我找个安生守己的媳妇来,我还能说啥?将来铁定是跟人家好好过日子,仔细服侍着您老人家呗。
金石头向来是个能一句话说到金老大心坎里的,金老大当他这是诚心悔过了,也就放下心来,与柳翠娥仔细商量着给老白家的丫头下彩礼的事儿了。
金一秤躺在床上冷笑:“他金石头要娶媳妇,自己去挣呗,管咱们娘几个要啥钱?”
柳翠娥道:“一秤,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之前金石头这孩子范过错,可咱们到底是一个房檐底下住着的。如今他有心往好处过,咱们不能不帮一把。我说二丫头你这个画屏子还得多久绣啊?这个月底能完工不?”
金二丫专心绣着东西头都不抬:“快好了,娘,就这个月底铁定能绣完,到时侯往绣坊一送就是十五两银子呢,咱们再多接点别的活儿回来干。”
“干完了都拿去换钱给金石头娶媳妇是吧?”金一秤摇着头叹道“反正,我是一文也不给啊。
要知道一句话叫作狗改不了吃屎,单是钱这个事儿还不是大问题,就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咱们真是把这些礼金都给凑齐了,他金石头也未必就会安心给人家过日子。”
柳翠娥低着头没说话,金一秤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这话还是白说了,娘肯定还是要帮金石头,真是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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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二丫的绣屏绣好了,柳翠娥叫金一秤陪着她一起给城里的绣坊送去。
两个人大清早雇了车,把那四扇屏风用布条给裹紧了,生怕磕了坏了的,两个人刚把东西给收拾停当,细寡妇就把金石头也给扯过来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要往城里送,光靠你们两个丫头哪儿行啊?得叫你石头哥一起去,搬了抬了的,他有的是力气。”
金一秤知道她这是惦计着那绣屏风的十五两银子呢,生怕这银子经过自己的手拿回来,再找借口不交给柳翠娥,就特地叫金石头跟上。
金一秤看明白了这一点,也没说啥,反正依着柳翠娥那个脾气,这笔工钱取回来她铁定是要交给爹的,自己怎么打岔也没有用。既然如此,他金石头想跟着就跟着吧,一路上多个劳力,搬搬抬抬的,自己也能轻省不少。
三个人一起往城里走,一路上金石头都耷拉着个脑袋跟没睡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