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里打眼一看,金一秤立马火冒三丈,只见金大丫倒在炕上已经痛得人事不省,而那个稳婆子竟然正骑在金大丫的身上,一边用个大擀面杖擀她的肚子一边嘴里念念有辞:
“我金擀擀银擀擀,阎王爷身边的小鬼赶一赶,今儿个周金氏要生孩子,你们这些阎王小鬼哟,千万千万高抬贵手,放了她们娘俩一条命……啊哟!”
稳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金一秤一把揪住头发从炕上摔了下来。
稳婆子吓了一跳,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大声骂道:“喂,你是哪儿来的死丫头,我正给人家接生哩,你来搞啥乱?一会儿他们娘两个出了事儿,当心他们叫你偿命!”
金一秤抬手抚了一把脸上急出来的眼泪,咬着牙回骂道:“你这个死婆子,人命关天的事儿也敢随便下手,要是我姐和我外甥有了什么事,你信不信我先叫你偿命!?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你给我哪儿凉快上哪儿蹲着去!”
那婆子一听这话可就急了,难不成这小丫头是个来抢生意的?
稳婆子站起来一把揪住金一秤的头发就来撕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你才多大啊?就敢抢老娘我的饭碗,告诉你,老周家许下我的一百个鸡蛋,十扎挂面半串钱,死死活活已经定下是我的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抢不走!”
金一秤到底个子小,一时被这个婆子缠住也动弹不得,眼看着金大丫已经迷迷糊糊地看不出个死活了,身子下面的血不停地淌,竟然已经把褥子给打湿了。
金一秤急得眼泪直流,一边用力和稳婆子撕打,一边大声喊着:“大姐夫,快点进来把这个疯婆子弄出去,她在这儿会害死我姐的!”
周云奎不顾母亲的阻拦,冲进来抓起那个婆子提到门外直接给扔了到了地上,折身还想再进门,已经被周家老太太一把扯了袖子:“云奎,你这是干啥哩?三丫头叫你进你就进?进去了还要打产婆子?当心送子娘娘怪罪你,降祸给他们娘俩!”
那婆子被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是直着嗓子喊:“我可出了大力了啊,是你们把我给扔出来不叫我管的,不管他们母子能不能平安,早先许给我的东西,你们一件也不能少了我的。”
周云奎现在一把掐死那个婆子的心都有了,一心惦着大丫想要再进产房去看看,无奈被老娘死死地抓着手就是动弹不得,只能趴在窗户上连声问着:“大丫,大丫你咋样了?你好些了不?”
屋子里的金大丫适才已经被那产婆子折腾得半死,此时血得流得太多,人的意识也有点不太清醒,明明听到周云奎在叫她,干张了张嘴,却也发不出声音来。
金一秤的脸上已经被那婆子给抓破了好几处,满脸的血迹连擦也顾不得擦一下,就扑到金大丫的床头,连声唤她:“姐,你醒醒,你赶快应一声!”
金大丫慢慢地张开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有气无力地道:“三丫头,姐不是叫你走的吗?你咋又回来了?当心叫别人知道了,你就……”
“姐,我要再不来,你和我外甥你们两个就真的危险了,你把这个参片给含上,尽量保持清醒,我这会儿给你检查一下胎位。”金一秤把手里的参片塞到金大丫嘴里,一边把手摸向金大丫的肚子。隆起的腹部已经变得硬梆梆的,金一秤用手来回摸了几下,当即吓得白了脸,孩子的胎位现在严重不正,头朝上脚朝下,怕是要难产。
金一秤吓得差点哭出来,低头对金大丫道:“大姐,孩子现在情况很危险,看来只能选择剖腹产了……”
金大丫看着金一秤,忍着痛道:“小妹,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记住姐一句话,要是万不得已,记住保孩子。”
金一秤的眼泪立时就下来了,逼着自己镇定下来道:“姐,你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保你母子平安。”
金一秤伸手取下背上的包裹,将刀具全都取好了摆在一边,又冲门外叫道:“大姐夫,多备点烧酒送进来要快。”
这边周云奎取了烧酒,又被周家老太太劈手夺下,只叫周家大嫂子给送进去,金一秤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突然一拍脑门连连地叫起苦来。
“这可怎么办?适才为了给秀姑子治腿,那一碗麻沸全都被她给喝了,没有麻沸,姐可怎么动手术啊?”
金一秤当即急得团团转,金大丫忍着腹痛问她:“一秤,你怎么了?”
金一秤急得满脸是汗:“姐,麻药没了,一会儿我要在你肚子上开口子,那还不活活痛死你啊。”
金大丫虚弱地道:“一秤,你别管姐,先把孩子给救出来再说,姐忍得了痛。”
金一秤手里拿着刀,对着金大丫的肚皮比划了半天,怎么也不敢下刀。
又是一股钻心的阵痛,金大丫能感觉到孩子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把金一秤的手一握,急声道:“小妹,下刀吧,姐不怕痛,你只要保住了孩子就好。”
“大姐!”金一秤的手直抖,转身从桌子上拿了一大碗烧酒递到金大丫嘴边,“姐,喝下一大碗酒,我给你做手术。”
金大丫低头将一大碗酒喝下去,金一秤拿起手里的刀子冲着金大丫的肚子就划了下去。
“啊!”肚子一被划开,就是一股锥心的疼痛,金大丫眼前一黑,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听到金大丫那一声惨叫,周云奎惊了一跳,急得想要往里冲,却被一群女人们紧紧拉住。
身后那个稳婆子穷喊了半晌,眼看还是没有人理她,转手扯着周家老太太的手大声叫唤:“我说周家老太太,咱们两家人的交情可是有年头了吧?要不是你叫你儿子提前赶着大车去接我,我咋的也不会到咱们家来吧?我们村儿今年生孩子的都有好几个,我咋独独上了你们家?还不是图着这么多年咱们两家人的交情?
适才我在里面使了那么大劲,正帮你儿媳妇接生呢,那个疯丫头突然就冲进来了,她还打我!我可把话说在头里了啊,这一会儿怕是你那个儿媳妇凶险得很,万一得罪了送子娘娘,叫他们娘两个送了命,那可怪不得我,你早先许下我的东西,可得全给了我……”
“你这个死婆娘在说啥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周云奎红着眼珠子就冲了过来,抓着那婆子就要动手打。
周家老太太死死活活地把儿子给拦住了,连声道:“我说云奎啊,你说你发啥疯哩?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未出阁的大姑娘进产房的理儿,你咋就把一秤给送进去了哩?这万一得罪了送子娘娘,那可是立马就会出人命的事儿啊。”
周云奎抚了一把脸上的泪,道:“我原本也不要想叫小姨子去的,可是那会儿听到大丫在屋子里叫得惨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才出去唤得她,小姨子哪怕是个姑娘家,可是这见识并不比咱们少,娘,你忘了吗?我起先的腿瘸着就是叫她给我治好了,大丫此的情形怕是也只有小姨子治得了她。”
柳翠娥适才已经彻底慌了神,她是上了点年纪的人,自然是知道乡下人的规矩,大姑娘进产房,不止是对她自己的名声不好,就连人家婆家人也是一并忌讳的。金一秤一心惦记着金大丫硬要往产房里面冲,这若是她们母子平安还好,若是损了其中的任何一个,或者是两个都损了,怕是这个黑锅全都要扣到她金一秤身上了。
这么一想,柳翠娥也彻底没有了主意,跪在地上,流着泪连声道:“大慈大悲的送子观音娘娘啊,您可千万千万求求大丫她们母子吧。一秤这个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冲撞到您的地方您千万别怪罪,千万千万保得大丫母子平安啊。”
周老太太闻言也是听得眼泪哗哗的,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稳婆子眼见着所有人都乱了心神,赶快又伸着脖子撺掇道:“我说周家三少爷,你口口声声说我不会接生,我适才在里面的时侯,你们家媳妇能哭也能喊,咋会这一会儿她就不出声了哩?”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慌了神。
周家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进门去,嘴里说道:“这个事不对,我得进去看看去,咋会这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哩?我那好儿媳还有我那金孙子,你们可千万别有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