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秤唠唠叨叨地说了许久,面前这些女人们的眼神里面依然满是迷茫,金一秤明白,要跟这些乡下女人完全讲清女人的生殖构造实在是太难了一些,既然如此还是先忙自己的事儿吧。
金一秤走到大门口四下里找了一圈,奇怪地道:“咦,谁看见我刚才回来背的那个破布包子了?我刚才一进门就给放在这儿了。”
院子里的女人们一起看过来,都说没有留意,金一秤来来回回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那个破布包裹。
玉姐领着平哥进了门,看到金一秤咕哝着要找什么破布包裹 。
平哥道:“小姨,我刚才看到那个稳婆子怀里抱着个破布包裹一路小跑着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金一秤抚着后脑勺一脸惊悸:“是她给拿走了?啊哟,看看这事儿整的。”
稳婆子抱着个破布包裹一路小跑出了周家屯,咬着牙骂道:“黑心歪尖儿的老周家,许下我的东西不给我,反倒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抢我的饭碗?!全都叫猪油蒙了心吧?
哼,要不是我刚才一个劲地在那产房里使劲儿,哪儿能保得了她们母子平安?此时我把力气出完了,我把功劳立下了,你们倒是去领那个丫头片子的情了?我呸!一群糊涂没眼界的女人,老娘我还不跟你们玩儿了呢!”
伸手照着怀里的包裹上用力捏了几下,那婆子又自一脸贪婪地笑道:“哼,你们想点老娘的便宜,我偏就叫你们占不着?这两条羊腿摸起来挺肥的,怕是比那挂面鸡蛋要值钱不少,干脆我就拿了这两条羊腿抵我的工钱,哼,想白使唤我这一回,门儿都没有!”
转眼走过了一片高梁地,那婆子眼看着身后没有人跟过来,打量着到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这个破布包裹给打开,好好看看里面这两条羊腿肥成啥样。
稳婆子把那个包裹在怀里抱紧了,鬼鬼祟祟地进了高梁地,几分钟之后,一声犀利的惨叫从那高梁地里传了出来,稳婆子直眉瞪地看着手里那一对裹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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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庙的惨案过后的第三天,也就是金大丫的儿子出生后第三天。
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
初春的时节,下这么大雨的情形可不多见。
有不少人说,龙王爷这是打算降罪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了,先是在上大梁那一天,收了那么多人的血肉当作供品,接下来又是大雨倾盆,怕是今年的收成要不好。
风言风语一时之间传得沸沸扬扬,村民们不免人心惶惶。
转眼金大丫出了月子,身子骨没啥事儿了,金一秤娘两个就赶快回去呢,没成想这大雨竟然一下就是二十来天,路上泥泞得走不动,硬是把这娘两个给隔在周家屯回不去了。
柳翠娥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来,盯着窗户外面飘泼似的大雨,连声叹着气:“这场雨下得古怪,往年的春天几时过这么大的雨?家里的地就快要种了,光留你爹一个人在家他能行吗?”
金一秤坐在炕上磕瓜子:“我二姐不是也在家的吗?细寡妇也在,金石头也在,咋就是留着我爹一个人了?”
柳翠娥道:“绣坊里的活计赶的紧,你二姐也得忙,细寡妇得照顾大宝小宝,哪儿能顾得上帮你爹种地,再说了,地里的活儿指着他金石头能行吗?说到底不还是得靠你爹?”
金一秤停了磕瓜子的手认真地看了母亲几眼:“娘,你这惦记地里的活儿是假,想我爹了才是真的吧?”
柳翠娥红着脸照着她身上就拍了一巴掌:“死丫头,又说风话呢。”
金一秤斜着身子继续嬉皮笑脸:“哟哟哟,娘,你没想我爹,你那个脸是红啥呢?不过娘,我是当真想不通,那么多年,我爹对咱们娘几个真是说不上好,要说全是因为我们几个全都是姑娘,叫他脸上不好看了?好象也不是。娘,你们两个当年到底是怎么了?我爹为啥那些年不怎么待见你?”
柳翠娥正了正颜色:“三丫头,你不知道,其实你爹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这么多年来,对我不冷不热,也不全是因为你们三个都是女孩子的原因,是因为……是因为他心里一直都以为我是在怪他的。”
“依?这话怎么讲?”
金一秤伸长了脖子一脸八卦的看着母亲,等着她往下说。可是柳翠娥偏就不再继续说了,低下头专心做针线。
金一秤看娘这表情,猜想她是担心今年这雨水太大,会叫家里的庄稼受损,便枕着娘的腿慢慢地躺下,安慰道:“娘,你别担心,地里的收成不好了,不是还有我山里的收成吗?天气潮湿多雨刚好适才灵芝草生长,只要这一批货出来,又是妥妥的千把两银子进帐,咱们家不用着急。”
柳翠娥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这个丫头啊,就是本事大。”
听着门外的雨声,柳翠娥的心思已经飞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场大雨叫她的家乡受了灾,从此家破人亡,那一年,她也还是个小姑娘,也就是跟金大丫差不多大,从那一场洪水当中死里逃生出来,流落到黑沟子村,嫁给了金老大。
众人都说依着她的容貌哪怕是村儿里的富户也能随便挑的,就是因为金老大酒后失行,强要了她的身子,她是逼不得己这才嫁给了他。只有柳翠娥自己知道,当初被金老爷子收留的之后,她就有心要以身相许报答这一家人的救命之恩。
之所以金老大的前几次表白,她没有同意,只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想起来自己的娘家到底是哪儿的,父母到底是谁,一个姑娘家就这么随随便便就答应下来了亲事,实在是有失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