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秤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会儿知道内疚了?”
秀姑子苦笑了一声:“报应吧,这就是老天爷在报应我妒忌败坏金大丫呢,这些全都是我的报应。”
“知道是自己的报应就好,往后留着那张嘴就别再说别人坏话了,既然如今还留着一条命在,就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过?还能怎么过?我这个人已经都剩下半截子了,将来,我又能怎么样?”秀姑子阴森森地盯着对面的门,“我就在这里呆着,天天看着张自柱他们一家人出出进进,我就让他们心里活活范着恶心去。”
剧烈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疾病,金一秤虽然选修过心理学,知道依据她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好救治,只能先治好她的伤腿,一切再慢慢来了。
金一秤把秀姑子的腿给处理干净,又从身后的包袱里取了两件干衣服给她披上,安慰道:“你现在先不要想那么多,你的腿只是从膝盖之下被截了,如果创面完全恢复了之后,架上双拐多加练习未必就完全不能走路,眼前你还是先安心养病吧,往后我每天都会来给你送东西吃的。”
秀姑子抬眼看她:“小姑娘,你是说我还有可能再站起来继续走路?”
金一秤点了点头:“好好锻炼,一切皆有可能,别轻易放弃自己。”
第二天,金一秤照样去给秀姑子送吃的,顺便给她检查伤腿。
金大丫和柳翠娥是两个心肠好得没了底的人,听说金一秤在暗地里照顾秀姑子,就把自己的那些旧衣服啥的叫金一秤给秀姑子拿过去。
细心的柳翠娥还特地用旧棉裤给秀姑子改了个垫子叫她垫在身子底下,用手撑着走路。
在金一秤的细心照顾下,秀姑子腿上的伤口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这一天穿上柳翠娥给她做的垫子也能用手撑着来回走上几步了。
金一秤笑道:“秀姑子,你看看我说啥,你如今只是膝盖以下的位置没了,可也未必就真的完全没有能力走路了不是?”
秀姑子感动地看了金一秤一眼:“一秤,你和你姐还有你娘都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以前……”
金一秤白了她一眼:“你看看你,我都说过你多少回了,万事往前看,老提以前的事儿干啥?唉,对了,昨儿个我娘还说叫我问问你,你会做绣活儿不,我娘跟我二姐现在都在帮城里的绣活儿呢,要是绣活儿干的好,工钱给的可不低,一点也不比种地差呢。”
秀姑子的眼睛一亮,连声道:“我会做绣活儿,俺娘活着的时侯教过我,我绣的花儿啊草的都挺好的,只是我那手艺也只是普通的乡下手艺,太复杂的绣工我也不会啊。”
“没事儿,俺娘说了她愿意教你,你有基础,肯定一学就会。”
“啊哟,一秤,那我真是得谢你了。”
“谢我的话你以后留着慢慢说,明儿个我带我娘来见见你吧,顺便给你拿点针线布料啥的,你先绣着试试,有啥不会绣的地方,叫俺娘指点你……”
两个人正在热热闹闹地说着话,突然听到对面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张自柱家的婆娘李氏出了门,将锅里的剩饭剩菜往门前那个破了角的烂瓦罐里面一倒,招呼着家里那条秃了毛的大黄狗过来吃。
抬头看见秀姑子正在和金一秤说话,李氏恶狠狠地剜了她们两个人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混得连条狗都不如了,还死赖在别人家门口碍眼。真是个没脸的货!剩菜剩饭老娘我喂了狗我都不喂你!”
秀姑子气得脸色惨白,迎头骂回去:“那只狗见了我还知道摇尾巴呢,它还认识我是老张家的人,你这种人连条狗都不如!”
李氏当即把那个破锅往地上一摔挽了挽袖子就冲了过来,冲着秀姑子的脸上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不要脸的臭婆娘!拖累娘家的赔钱货!你还有脸骂人?怎么不死了去?”
金一秤气得上前一把拦了那个妇人,恼道:“你这妇人在干什么?你小姑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狠心打她,你还有人性不?”
李氏劈头就啐了她一大口:“我呸,你当你自己是个啥好东西啊?会了点邪性的医术就不认识你自己是谁了?哈,就是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和你姐一样会勾扯男人。
龙王庙前头我们全村儿的人都瞧见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就知道往男人怀里钻了?啊哟哟,大姑娘家还给自己的亲姐姐接生,你们一家人还要点脸要点皮不?还在这里装好人,你给我……”
李氏的话还没有骂完,就听到旁边的秀姑子一声暴喝,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用脑袋冲着她的肚子就撞了过去。
李氏没有想到她有这一招,当是就被她给撞了个四脚朝天。
秀姑子强撑着自己那个只有半截的身子,舞着双手冲着李氏一通打一通挠,嘴里连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老母狗,张开嘴就乱咬人。你和张自柱那两个畜牲看我这样把我扔出门外不管不顾也就罢了,人家金一秤娘几个帮我一把,你还把她们也一并给骂了。今儿个我就撕烂你这张嘴,也不叫你埋汰好人。”
李氏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只留下半截身子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个不防备,脸上就被抓破了好几道。这婆子自然不是个能吃亏的,三舞两舞的又占了上风,将秀姑子一把按在地上就左右开弓地一通乱打,嘴里还骂着:“不要脸的贱蹄子,这话不是当天你跟我说的?这会儿我照你的话原样骂出来,你还和我急了,我呸,你这个死扫把星,死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