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勇垂头丧气地走回来,说:“既然这么着,那一秤你自己住那一间房吧,我们三个随便找个柴草堆挤挤去,反正几个糙老爷们挤一挤也不怕冷。”
青檀抱着肩膀坐着不动:“是你们不怕冷,我却是怕冷的。”
周大勇有点生气地看了他一眼:“唉,青檀,我说你什么意思啊?一个大老爷们你就不能让着人家女孩子一点?”
金一秤赶快劝周大勇:“大勇,你别和他争,他有病!”
青檀刚把杯子给举起来喝了一口茶,又被金一秤一句话给憋得呛回来了,瞪圆了眼睛看她。
金一秤很是善解人意地瞅了他一眼:“没关系,青檀,你有病,我理解你!”
青檀砰地一声把杯子放回桌上,被硬生生逼出内伤来。
金一秤站起来,取了自己的包袱就要往后院走。
杨八妮赶快一把扯了她:“啊哟,一秤姐,你还真一个住在院子里去啊?怎么说你也是个大姑娘,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哪儿能叫你一个姑娘家往院子里睡?”
金一秤很是通情达理地道:“你们是三个人,而我只是一个人,三比一,那间房怎么说也是该你三个一起住。何况,你们几个当中有个人还有病。
——掌柜的,告诉我你们这儿的柴草堆在哪儿?”
金一秤提着自己的小包袱随着掌柜的上后厨找柴草堆去了,余下的三个男人干瞪眼,周大勇一肚子不满地看了青檀一眼,满心满眼瞧不起这样喜欢和女人争高低的男人。
青檀肚子里更憋气,刚才他明明是在故意气金一秤的,结果反被金一秤一脸淡定地骂了几句有病,倒是把自己给甩了个难堪。
杨八妮看了这两个男人一眼,道:“那个,大勇哥,青檀哥,你们两个人先回房,我去看看一秤还需要啥不。”
话一说完,杨八妮径自到后院找金一秤去了。
金一秤已经在一脸淡定地整理那个柴草堆了。
杨八妮走到她身后:“一秤姐,你……你还真住在这儿啊?”
金一秤回头看他:“对啊,怎么了?”
杨八妮有点不好意思:“其实青檀他刚才是和你开玩笑呢,他不是想和你争那一间房。”
金一秤大大方方地一摆手:“没事儿,我不跟他计较。”
金一秤自以为刚才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得体得不能再得体了,怎么说这一路上所有的费用都是花的人家青檀的钱,那么事事处处让着人家有什么不对呢?更何况,人家还有病!
杨八妮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回房去,叫掌柜的给咱们房里再拼一张床,在中间搭个布帘。你住一边,我们仨住一边儿。”
金一秤摇了摇头:“这种天气也不冷,住外面也挺好的,我才不稀罕跟你们三个大老爷们住一块儿呢。行了,八妮,我没事儿,你回去吧,早点歇着,明天一早咱们早点进城。”
杨八妮还是感觉三个大老爷们住房,叫人家一个大姑住外面挺不合适的,打量着要不然给掌柜的加点钱,怎么着也叫金一秤到伙房住着也好啊。
突然听到后院里传来一声厉吼:“死丫头片子,要死了你?连个馒头都拿不好?”
接下来就是噼噼啪啪几声巴掌响,一个女孩子在压抑着声音哭,那个妇人却还是在恶骂不止:“你还哭?你瞅瞅?厨下就这么一个好面馒头了,我拿过来叫你吃,你反倒好,手一抖就给掉到地上去了。我说你这个丫头啊,你咋长着长着人又回去了哩?”
小姑娘哭得抽抽答答的:“娘,你光打……打……打我,这个馒头又不是我故……意掉的。”
小姑娘大着舌头刚争辩了几句,又听得几声巴掌的脆响,那个妇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说你胖你还立马就喘上了?适才说你越长越回去,你连话也说不清了。
我要是再多骂你几句,是不是你还打算钻回老娘的肚子里头重新投上一回胎啊?赶快把地上那个馒头给捡起来吃干净了!再敢糟蹋粮食,老娘我就打你死。”
金一秤和杨八妮两个人扒着后院的门缝往里看,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抬手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一把抹到脸蛋子上,蹲在地上开始捡馒头。
可也就是怪了,馒头离她手指头尖儿就那么一寸远的地方,小丫头伸手够了一回又够了一回硬是三五回才把那个馒头够在手里头。
旁边那个妇人在水盆子里埋头搓洗衣服,咬着牙骂:“真不知道生你这个丫头片子有啥用,别人家的孩子象你这么大的,家里的活儿全都能帮着干了。
你倒好,一天比一天懒,原本还会帮娘扫个地做个饭啥的,现如今呢,叫你扫地你握不着扫帚,叫你端饭,你撒一桌子。就连吃个馒头你都叫掉到地上,真不知道要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干啥使?”
那妇人气极败坏,一边低着头搓洗着床单和衣裳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小丫头就抱着个馒头坐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地咬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嘴里流。
杨八妮看着有点不忍心,小声道:“这个妇人嘴咋阵碎哩?她骂得我头都痛了,别说那么个小丫头片子了。啊哟,你瞅,这才刚咬了几口啊?她手里的馒头就又掉地上了。”
金一秤皱着眉头又看了那个小姑娘几眼,止不住一步步地走近了看她。
那妇人正在埋头洗着衣服,突然看到眼前站了两个大姑娘,张嘴就问:“喂,你们是在这儿住店的?客房在前头,这里私宅,可不能乱闯。”
金一秤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问她:“这位夫人,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她这个样子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