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断然是长久不了的,我们且由着她去张狂一阵也就罢了。”首席郎中抬手拈须,颇具超脱之态,一脸淡定地继续诊病。
堂上正在等待诊脉的一位病患冲另外一位病患小声道:“嘿,你这是第几次来诊病了?”
那人道:“第七回了。”
“来了这么多次还没有看好啊?“
那人苦着脸道:“可不是?这个医馆可是比别的地方看病贵多了,不说那首席郎中,就连一个普通郎中给看上一眼就得花上七个铜板,每一次开的药还多得很,可是吃了也未必见好。之后还得回回来,每一次又花钱……说实话,我都有点治不下去了。”
“治不下去也得治啊!”旁边一个汉子叹了口气,“人这辈子最听话的就是得了病的时侯了,到了郞中手里,他叫你坐,你就得坐,他叫你躺你就得躺,他这会儿叫你脱裤子,那你就得脱……他叫你花钱啊,你还就非花不成了,没办法的事儿呗!”
旁边有个人突然道:“我咋听说这条街上还有个铺子?人家收的钱也没那么多,治得还挺好的。”
又有人插话道:“哪儿有铺子啊?这仲景堂在这条街上可是独一份的买卖,哪个医馆也不敢到这条街上来找死,你看看人家的门脸儿,再看看人家堂上这些人的体面,哪一个和人家对着开医馆的不被整死啊?”
那人赶快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个铺子,听说是个小地摊,说是治病的是个小丫头,医术高得很,收的钱还不多,好象她那名字也起得挺古怪的,叫个金……金……啊,对了,叫金一秤!”
旁边立马有人接口:“对对对,是那个叫金一秤的,听说是个小丫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昨儿个我就跟我娘说了,要是仲景堂再治不了咱们的病了,咱们就试试那一家去。我娘还骂我,说我舍不得给她花钱,故意叫我上地摊子上看病呢。
咳,不是我说,你们来的时侯没看见?多少达官显贵的富人都在那儿排着队等着叫那个小丫头看呢,那医术断然就是好得很。”
“有这事儿?”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瞪圆了眼睛,一起问道:“是哪一家啊?给我们指指呗,我们也去瞅瞅去。”
众人嘀嘀咕咕一通说,一转眼这在堂上等着的病患少了一大批人,全都伸着脖子到巷子口的地摊前头去排队去了。
这一下,就连首席郎中也有点坐不住了,气得站起来大声骂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些理!我仲景堂成立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竟然敢到我对门来抢生意,简直就是……就是……”
德高望重的老郎中张了张嘴,怎么也拿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金一秤这叫个什么行为,只得拍着胸口直憋气。
突然听到门前有人一声大吼:“郎中,快点来救命啊,我爹他快不行了!”
声音大得如同巨雷落地,郎中们一回头,只见是隔了一条街的那位屠户周二,带着两个手下的伙计背着自己的老爹就进了门。
急火火地把老爹往病床上一放,周二一双沾满了猪血的大手一把就抓住了首席郎中的肩膀:“我说郎中先生,我爹他这会儿快在不好了,你可赶快看看他还有救不?”
这个周二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向来说话都没有慢声细语过,这一会儿想来是看到老爹病了,一下子就急了,说话更加是大腔大调毫无章法,一把满是血迹的大手把首席郎中给摇得几乎散了架。
“我爹前儿个还好好的,可是昨儿个突然之间就开始全身发热,到了晚上看东西也不清楚了,竟然还在不停地打摆子。我原本想着他就是着了风寒,就在巷口的郎中那些随便给他抓了点药,没成想,到了今天早上,我爹反倒病得更重了,这一会儿,您看看他……他现在竟然都有点人事不知了。”
周二急得眼泪哗哗的,老郎中冲着周家老爷子随便打量了一眼,便知道他这个病不好治,且不说是上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单是周二说的仅是一天之内这人就病得又是发热又是打摆子,吃了汤药反倒病得更重,就知道这个病怕是好不了。
病者最怕缠的就是这样的病人。
老郎中当即把眼睛一眯,干咳了几声道:“周二啊,你莫要着急,今天刚好我们堂子里头的人不坐诊,要关上店门把店里的药材对一下,要不然您先去别的地方找个郎中给看看?”
“你说啥?”周二当时就火了“这一条街上除了你们仲景堂难不成还有别的医馆吗?”
老郎中赶快陪笑:“有有有,自然是有的,你出了门往左看,有一堆车马围着在排队的就是位名医,您没看看,我们这堂上都没有几个病患了?全都是冲着那位名医去的。你爹病得这么重,他可耽误不起,要不然您这会儿就赶快过去,叫那位神医先给你爹瞧瞧?赶早过去,你爹不是也早一点得救吗?”
周二也是一时急糊涂了,竟然没有听出来这郎中是在忽悠着把自己往门外推,招呼着两个伙计赶快把老爷子给抬上冲着金一秤的医摊就冲了过去。
金一秤正在给一个妇人治口疮,刚取了一包黄色药粉要往那妇人的嘴唇上按,突然一个人就横冲过来,一把抓子金一秤的领子,大声吼道:“你就是那个神医叫金一秤的?你赶快来看看我爹这是怎么了?”
金一秤手里的黄色草药粉子一把倒扣到了自己脸上,迷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连着咳了好几声,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周二已经领着两个小伙计强行插队,直接把后面的人都给挤了过去,把自己的爹硬生生地往地上一放,强行陈列在金一秤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