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铎点了点头道:“的确,昨天我也没有想到这种病会是如此厉害,初时看到那位老爷子病征减轻,我还以为这种病很好诊治,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没想到这种病传染起来会是如此迅猛。你的建议很好,来人啊……”
“大人且慢!”张铎身边的师爷突然开口道:“依小人之见,大人此时不宜这么做。”
“为什么?”金一秤奇道,“这位先生,您难道没有看这种病发作起来情况有多么严重吗?短时间内人就会意识不清,接下来就是高烧晕厥意识不清,不到十二个时辰就会出现严重的抽搐,如果超出四十八个时辰也就是四天时间没有得到妥善医治的话,病人极有可能丧命,所以当务之急,必然是先做防治啊!”
师爷看了她一眼,道:“这位姑娘,你只是位医者,你自然会只从医者的角度来看眼前这件事情。但是你忽略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家张大人,到本地上任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政绩未显,民心未固,在这个时侯,为了几头猪就开始折腾全城百姓,难道就不怕被人诟病?”
“诟病?这防治疫情的事情有什么好被诟病的?”金一秤明显有点想不通。
师爷发现跟她讲不通,也就不理她了,转身对着张铎道:“张大人,昨日衙役们匆匆统计了一下,止我们城内专职养猪杀猪的人就有几百户之多,而平民百姓中各家各户也都喜养猪。
粗粗算来,一个城里的猪怕是少说也有上万头了吧?如今要把这些猪全都赶出来一一排查翻检,这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再一个说来,本地产的土黑猪口感极好,所产的肉猪并非只销本省,仅是去年,邻省就从我省城里贩猪几千余头,实现的税利也颇为可观,一旦现在我们自己就大张旗鼓地说我们治下的猪有问题,将来的贸易必受影响,怕是这些屠户们的生意来年也就做了。这样一来,百姓们岂不会把这份帐全都算到了新老爷您的身上?”
张铎到底年轻,此时听了师爷说的话,心下不免犹豫起来。
那师爷又道:“另外,请恕小人直言,大人到任以来未曾有其他名令发布,第一步却是大张旗鼓地查杀畜类,这万一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夸张说辞,怕是对您的官声很不好听啊。”
这一下连金一秤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虽然明知道眼前猪流感的这件事情很严重。但是从一个为官者的角度来说,张铎上任的第一件事,不是和风细雨地理政,而是大张旗鼓地治猪,伤害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怕是极易引起当地民众的不满,一不留神就会落下一个“治猪府台”的花名,一辈子就得背着这个名声走了。
眼看张铎半晌不说话,金一秤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昨天周大勇和青檀还是提醒对了,但凡是当官的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官声和政绩着想呢?自己就想着这个病万一扩散开来麻烦会非常大,怎么就不有想过人家当官的还要先考虑自己的前程和乌纱呢?为了几头猪,叫人家这一辈子的政治生涯都背上一个不雅的名号,这也说不过去啊。
看来,刚才自己的建议是白提了。
金一秤偷着叹了一口气,把药箱里往肩膀上一背:“大人,建议我只是提到这里,至于如何决断还要是看您,我这会儿先给那个病人诊脉,先失陪了。”
金一秤刚一迈步子,牢阁里又急急忙忙地跑出一个衙役来:“大人,不好了,昨天一起进来的那两个小伙计也突然病倒了,症状和昨天那个老爷子一模一样。”
金一秤陡然变色,看来这种病毒厉害得很,人和人之间的传播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金一秤随着那个衙役就往牢里跑,张铎抚着额头就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眉头锁得紧紧的,显然是有点没了主意。
那位师爷之前已经有十几年的从业经验,早将这宦海中的事情看得烂透,看到张铎犹豫,赶快凑上前来小声道:“大人莫慌,疫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常见得很。现在我们只是早期发现了疫情,只要在小范围内加以控制,量力而行便好,万一将来疫情严重,上面也不能责怪我们失察失职。若是现在就大张旗鼓地去整治畜类,一来会叫民众失利,二来也对咱们的官声不好,这可是着实不妥得很啊?”
“着实不妥?”张铎止住脚步,竖着眉头看他:“先生所说的不妥,仅仅是指的会对我的官声不利?还有使今年的税赋低于去年,而叫上司以为我张铎无能!所以我就应该眼睁睁地看着这疫情散播开去,使无数民众惨死而不顾?我说先生,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啊!”
那师爷正色道:“大人,小人我这可都是为了您好!大人年轻气盛,不知道这官场厉害!虽然您十几年来饱读诗书,又在殿试之中得了头名,但是您要知道,为官之道和圣贤学问完全是两码事,眼前这件事情虽然紧急,可是也不能……”
“放肆!”张铎厉声道“难道为官之道不是为民?难道读圣贤书者不是为民?好了好了,我且不听你说这些官场学问了。来人啊!速速把刚才那位金姑娘给请出来,我们一起来商议一下如何防治疫情的大事!”
一看张铎发火,那师爷也急了:“大人,您可千万别不听劝啊!可要好好为自己想一想后果……”
张铎根本就不理会他又说些什么,当即把袖子一甩,折身回堂上去了。
金一秤刚把那两个人的病情也给稳定住,又被人一把扯到了堂上,开始和府台大人一起布署如何防止疫情扩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