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们的药局里呆了这么几天,平素里就是干些打扫的活儿,偶尔也帮着他们看看货,整理一下库房。我看的那个库房里面成麻袋装的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草药,有些是钱千收了往外卖的,有的是他自己的门店里面要销的。
这个钱千的生意做得是当真不小,光我在那儿看的几天,大料库里面,每天都有个一两千斤的进出,想来这个钱千做的不止是县城里的生意,怕是省城各处的生意他也都做得不少。”
杨八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有点口渴,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周大勇用指尖磕着桌面,慢慢地拧紧了眉头:“那库房里的草药你都排查过了吗?里面有什么古怪没有?”
“没有。”杨八妮摇了摇头,“我前儿个还跟着掌柜的对货,暗地里把那些草药都一一给捡了捡,也摸了摸,依着一秤姐教我的办法都给分辩了一下,那些草药都没有问题,没有什么做假的痕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草药的价钱也不高,横顺就是走个量,在这种东西上面做假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觉着吧,钱千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挣下这么多钱,铁定是有别的机窍,未必就是在草药上做了假。”
周大勇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不,一秤曾经给我说过,为了从她嘴里套出那个种灵芝草的方子来,钱千不惜买通官府和一群药行里的人联名污蔑将她下狱。
这种人的贪婪歹毒非止一般,另外那一天咱们也在他的宅子外面看了,他们家出出进进的下人少说也要有几十个,他那些家里人的用度也都体面得很,更何况他还要花钱去打点官府,这里面的开销又有多大?
若是依着他本本份份地做点草药生意,怕是也支应不了这么大的家业。所以我感觉他肯定有问题,八妮,你在那里呆了那么几天,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没有?”
杨八妮托着下巴一通寻思,突然一拍脑门:“啊,对了,我昨儿个听那个带我的伙计说,除了我们眼前负责的这个大料库之外,别处还有一个细料库,但是这个细料库平日里管得紧得很,一般人根本不能接近。”
周大勇有点失望:“那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接近细料库?”
“接近细料库的办法?”杨八妮拍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只知道那个细料库的大概位置在哪儿。但是我是铁定没有办法进去的,昨个儿那个伙计说了,不在他们行里干上三年五年以上的,都不叫走近细料库,更别提我这种只干了几天的了。
再则说了,哪怕咱们有办法接近,也没有办法进去仔细看啊,那个细料库的钥匙,就在我们老板娘身上戴着呢,别的人连碰都别想碰。”
周大勇问道:“你们老板娘?那是个什么人物?”
杨八妮笑了笑:“嗨,其实她算不得我们的老板娘,就是钱千在江南买下的一个妾,听说从十几岁就跟着他,向来最得钱千的信任,柜上的所有帐目啊什么的都归她管。啊,对了,咱们上回见过她的,就是咱们跟踪金石头那天,从钱千的宅子里出来,坐着香车走的那一个。”
周大勇眯着眼睛想了半晌,勉强是有点印象。那个女人穿着那么体面,出出进进都有人跟着,怎么才能接近她,把钥匙给偷过来呢?
周大勇的眉头又锁成了一团:“就你说的那个老板娘,她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啊?”
杨八妮道:“她平日里就是几个店来回转着,对对帐算算帐什么的,听店里的伙计们说,以前她和掌柜的关系挺好,两个人还一起出去喝喝茶听听曲儿什么的,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两个人的关系淡了不少,闲下来的时侯就是我们老板娘一个人去东头的戏园子里头听听戏,吃个茶点什么的。唉,我听说我们家老板娘在那个戏园子里偷着包了个倌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戏,吃茶点,包小倌……
周大勇抚着下巴,渐渐地眯住了眼睛。
**
眼前这所大宅子,据说是位大财主的,后世子孙家世没落了,就将这大宅子典当给了梨园行里的人,梨园行包下了整座大庭院,捧红了几个戏子,也带红了前后附近的所有院落。
园子里青砖铺地连小径,曲径幽处有风景,这一处连起那一处,那一处又通向另一边,曲曲折折的,不知道连起了多少典故在里面。
渐渐的,这戏园子里头,也就不止是听戏了。
这貌似来听戏的人,也不全是冲着戏来的了。
除了正庭正院里的戏台子每天都要唱上几场之外,别的院子里也都支起了小场子,若是有人想听,可以单独包下一间阁子,叫了自己喜欢的角儿单独唱给自己一个人听。
惠娘是年初才找到这个地方来的,初时只是听得一位姐妹随口说了一句,说是这个园子妙得很,除了几个角儿戏唱得好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妙处。
惠娘就是从这脂粉行里走出去的人,哪儿能不知道这行里曲里拐弯儿的事情,如今听到有人神神秘秘地提起来,反倒觉得好笑。
男男女女之间,横顺就是那么点事儿呗。
男的有了钱,图了女人的姿色青春,花了银子来买。
女人有了钱呢,图着男人的精壮身子,也花点银子来图个开心,不管怎么说,现如今自己是那个花钱的主儿了,说来说去,这还是托了钱千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