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三在一旁道:“娘,你想多了,三侄女有能耐着呢,她前阵子做的草药生意就不错,前几日我听八妮说城里有不少人净伸着脖子等着买一秤的草药呢,不说能发多大的财,怕是顾上你们几个人的吃喝没问题。”
老太太这才不说话了,金一秤喘匀了气息,道:“三叔,三婶,你们也一起去吧。我想了,村儿里的地被淹成这样,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你们呆在这里怕是日子也不好过,不如跟我们一起到县城里头去。就象你说的,咱们那份生意哪怕是发不了大财,吃饱饭应该没啥问题。一家人之间相互有个照应也好。”
金老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金一秤的损失也不算小,突然这么多人一起到了城里,她的生意能负担得起这么多嘴吗?
柳翠娥生怕他不去,也赶快劝道:“他三叔,你也去吧,带上兰草一起,家里得有个成年男人顶门室的,光靠着我们一群女人哪儿行?”
金老三这才算是答应了。
柳翠娥站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小兰,你把你的东西也收一收,把小宝和大宝的东西也带上,明儿个咱们一起走。”
白小兰有点犹豫:“大娘,我也去啊……去了城里我啥也不会,怕是还会给你和三妹妹加负担。”
柳翠娥笑着嗔她:“傻丫头,说啥呢?一家人谁就是谁的负担了,家里有你照应着,我都不知道轻省多少呢,啥也别说了,明儿个都一起走啊。”
转眼一家人开始打包袱收拾行李,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唤:“大嫂,在家不?娘在你那儿不?”
柳翠娥把门一打开就吓了一跳:“啊哟,老四,你们两口这是……这是咋的了?”
只见金老四两口子满身泥泞一脸是伤,一个怀里抱着个丫头,另一个怀里抱着个小子,一身狼狈地就往屋子里扎,进门一看到坐在炕上的金老太太。
金老四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啊哟,我的娘啊,我还以为这一回我是再也见不着你老人家了啊!”
一听见他哭,老太太也哭,老四家里的抱着两个孩子也一起哭。
众人哭了半晌,这才把话给说清楚了,那一天发大水的时侯刚好老四一家子在老丈人家呆着,水突然冲过来,把牛棚给吹倒了,老丈人也被水冲跑了,一家子人紧赶慢赶着上了房顶,这才算是堪堪保住一条命。
眼看着洪水退去,金老四着急着就领着一家人往回跑,结果到了半路上遇到一伙流民,把他们身上所有银子带上能吃的东西都给抢走了,要是不是老四媳妇护得紧,怕是两个孩子都要被他们给抢跑喽。
还好金老四身上有几把子力气,拼着老命与那些人搏斗,这才没叫老婆孩子被他们给伤着,一路上也不敢停,抢着小道跑回来,到老宅子一看,房子倒了好几间,就老太太那间房没事儿,可是屋里头也没有人一个人,缸里更没有一粒米,还以为这一家老小全都叫冲走了,情急之下,这才想到到金老大的宅子里来看看,万万没有想到一家人全在这里聚着呢。
一家人劫后余生,少不得恸哭一场。金家老太太抱着金老四又是一通哀号。
金老三在一旁劝道:“老四,你也别哭了,家里人全都没事儿就是万幸。你回来也刚好,一秤我们商量好了,明儿个一起进城去谋生活去,你要是想去也……”
金老三话没说完,张兰草就在后面扯他的衣服角。金老三赶快闭了嘴。
金一秤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金老四也有点尴尬。屋里面所有人都想起来金老大刚不在的时侯,金老二和金老四合着伙买通里正要占了他们家地的情形。
柳翠娥好说话,那个三丫头可是个最爱记仇的,说起来这一回进城是跟着她混呢,她要是不开口,自己也不好厚着脸皮就硬要跟上啊。
众人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老四媳妇小声道:“三丫头,谁也想不到老天爷会突然降下这么个大灾下来啊,一夜之间家里的房子没了,地没了,连口吃的都没了……三丫头,四婶知道之前我们那么对你们娘几个是有点不应该,为了点地就……就……可是现如今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啊,你别的不看,就看在你这一对弟弟妹妹的面子上,也……也收留我们吧。”
金老四老口子虽然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辈,也没有象王金枝似的那么嘴上不积德,但是平素里也没有少说过自己和娘亲一句坏话,自己岁数小没所谓,娘可一直对他们一家人不薄,可是他们背地里老是说娘亲是个扫把星,克死了金家老爷子又算个什么事?今天刚好金一秤还很心情不好,所以直接把脸别到一边去不说话,
眼看着老四家里的已经说话这么低声下气了,金一秤还不开口,柳翠娥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赶快道:“老四媳妇,你想多了,一秤只是一直没想好咱们这么多人进了城该怎么安置,断然没有不收留你们的意思,你赶快起来,抱着孩子坐在地上挺凉的。”
既然娘都已经这么说了,金一秤也就不好再继续板着脸,算是点头许他们入伙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开始收拾行李。家里的东西已经被冲得差不多啥也没有了,能带的也没几件。
金老四趁着众人不注意,又偷着跑回到老房里头,把房底下那几块青砖扒开,下面的一个陶瓮子给扒出来揣在怀里头,这些年他们两口子整天拿着孩子小开销多为借口,遇着啥事儿都不出头不花钱,倒是也存下了几两银子,现如今全都给装上身上,万一到了县城里,金一秤那个丫头突然翻了脸,自己这一家四口也不至于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