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追了两条街,也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周傲文急得直跺脚,转眼天空响起几声闷雷,接着又下起雨来,街上的人掩起头顶四处奔逃,转眼大街上就没有一个人影了。
周傲文站在雨地里急得团团转,惦记着金二丫的性子那么面,被娘那个不饶人的嘴给伤着了,那得委屈成什么样?这么想着又心痛得跟刀子割了似的,一再自责自己怎么不知道早点回来?不等娘开口就先保护好她。又后悔自己怎么会这么窝囊?一直害怕柳翠娥见了自己会生气,明知道她回来了,也不敢去找她,再想起昨天她也裹在人群里面被打了,自己哪怕是象个男人一点,上前去问侯她一句也好啊,为什么当时就那么犹犹豫豫的,竟然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叫她走了?
越想心里越懊悔,真是恨死自己了。
正自站在雨地里懊恼不已,猛然抬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房檐底下,那个小人正呆呆地看着自己,满脸的水迹,也不知道是被雨水给淋的,还是刚又哭了。
“二丫!”周傲文快步跑过去,一把拉住她“二丫,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小人仰着脸看他,脸上的神情委屈得象个孩子。
揪着心尖儿的心痛啊。
“二丫,我,我今天出去了,刚回来……之前我找过你,我在那绣坊里留了话,要是你回来了,叫他们先告诉我。
你一直不去,我在街上遇见你,紧追慢追,追到你后来做活计的那个绣坊,你娘拦了我,说……说了一些话。
我怕再去找会叫你难堪,不敢去了……你回乡下,我想去找,不敢去,就等你……等你你不回来,我又去绣坊找……找不到你,急死了……
二丫,我见不到你,我心里慌,我听说家里发大水,想回去,娘和爹还有小弟没有人管,我丢不下他们……从大勇那知道你们要回来,我叫他先弄好店,买好房,等你……你回来了,我想见你,想去见,可是我,我……我……”
周傲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自己也感觉这话有点乱,很难听明白。
可是,该怎么说呢,说我想你,我惦记你,我心痛你?
读书人脸皮薄,所有的话憋在心坎上,怎么也吐不出口。
周傲文的大半个身子还站在房檐外面,成串的水珠淋得头发和衣裳全都湿透了,一身的狼狈,再不是素日里那份风度翩翩的模样。
一只冰凉的小手伸出来扯了扯他的衣服角:“雨大,过来避避。”
乱七八糟的思绪突然止住,周傲文一把握住了那只小手。
金二丫把手往回挣了几下却没有挣脱,红着脸抬头看他。
迎上她那一脸澄澈,这么多天心里的烦闷焦燥一下子全都平复下来了。
她的眸子那么干净?干净的象是两潭秋水,那里面映出了委屈,映出了埋怨,也映出了……依恋。
“二丫。”他把她的手按在胸口上。
掌心感觉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所有怨气,突然就全散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周傲文长长出了一口气:“二丫,我……我就直说了吧。我喜欢你,过几天我想办法去找你娘提亲。”
“提亲?”小姑娘惊了一跳。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这一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跑了,周傲文突然就下定了决心:“对,是找你娘去提亲。二丫,我知道我娘,还有你娘……她们有可能会不同意咱们的事情,但是我会想办法,让她们同意的。二丫,你等着我好不好?我一定,一定要娶你。”
“可是我……”
生怕她嘴里再出来一个“不”字,周傲文突然把她一把扯进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小声乞求道:“二丫,千万别说不,千万别说,求你,求你了……”
终于把她给抱在怀里了啊,周傲文的心象是突然落了地,眼眶微微地在发热,只管把这个小人在怀里抱着紧一些,再紧一些,莫再叫她受委屈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替你背着,好吗?
他的衣服还是湿的,他的胸口却是暖的,原本焦灼无措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金二丫象个孩子一样乖乖点了点头:“好,傲文哥。”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
不远处的马车上,一双饱含怨毒的眼睛怒视着房檐下面的两个人。
“贱人!这个贱人!”孟雨萱那张漂亮的小脸因为妒恨而变得无比狰狞,“周傲文是我的,他必须是我的,你这个丫头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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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勇又被周婆娘给看了个瓷实,平日里能不叫他到店里去就不叫他到店里去。
周大勇虽然顽皮,却是个孝子,生怕老娘再生气,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给推了专心在家陪她。
周婆娘一头看住了周大勇,另一头就托了住在街东头的李媒婆暗地里张罗着要给周大勇说门亲事。
李媒娘和周婆娘不熟,但是和周傲文住在一个街上是有一阵子了,止不住打听道:“周夫人啊,按说你们家大儿子今年快二十了吧?怎么他那里你倒是不急,先给你这二儿子说起亲来了?”
周婆娘道:“我们家老大已经有合适的了,就先不着急他,你先给我们家老二张罗几家合适的问问吧,要那长得好的,本份听话又旺夫的啊。”
金一秤的眼睛肿了几天,总算是能睁开了,周大勇这几天被他娘看得死死的到不得店里,一切事情只有自己紧盯着了,每日里都忙忙碌碌的。
这一天傍晚回了家,一进门就瞧见金二丫正在灶房里忙活着蒸馒头,一边蒸一边嘴里头还哼着歌。
依,二姐可是有一阵子没有露出过笑脸了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金一秤倚在门框上盯了金二丫半晌,只见她那张小脸红扑扑的,眉目之间也有了神采,和前几天那个阴沉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哟,二姐,咋这么高兴啊?你这是拣着钱了?”
金二丫回头瞥了她一眼:“没拣着钱,蒸着馒头呢,你赶快把手给洗干净了,该吃饭了呢。”
“不对,不对,这事儿不对!”金一秤凑过去,老神在在地看着金二丫的脸,“说吧,姐,到底是遇见啥好事儿了?是咱娘答应你去绣坊干活儿了?”
金二丫的脸一红,这才小声道:“小妹,昨天我去了周大勇家里,也给周婆娘送了礼物赔礼道歉了,可是她说的话挺难听的,还说以后咱们两家不来往了。”
“哦?”金一秤心里头一沉,周婆娘这样可就有点过份了吧?又看向金二丫:“那你咋还高兴成这样啊?”
金二丫的脸一红:“后来我一生气就先走了,可是后来,后来傲文哥又追了出来,他说……”
金二丫羞答答地抿着嘴,眼神里面全都是故事。
金一秤有点迷糊:“他说啥了?”
“他说,他要……”
“通”的一声,院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大着嗓门叫道:“金姑娘,在家吗?你这三个堂兄弟我给你送回来了。”
是李教头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金一秤吓了一跳,赶快往院子里跑。
迎面就看见李教头引着手底下的几个人,抬着两块门板,一个上面趴着金平安,另一个上面趴着金如意,金吉祥跟在他们身后,吓得脸都是白的,咬着嘴唇含着泪,一句话也不敢说。
金平安和金如意两个人的裤子上面血乎淋拉的,隔着裤子一次有看到屁股肿得老高,显然是刚挨过打,两个人如同两滩烂泥一般被抬进来,哑着嗓子哼哼着直哭。
王金枝听到动静也赶快跑了出来,一看到眼前的情形当即就吓得傻了,吱吱喳喳地嚷着:“啊哟,我的小祖宗们哟,你们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叫谁给打的?”
“是我打的。”李教头道。
“你?你凭啥打我的儿子?”王金枝冲着李教头是一声吼,一看他身上的服秩,当即又吓得傻了,抖着嘴唇道:“他们几个,这是……这是犯啥事儿了?”
李教主转脸向着金一秤抱了个拳:“金姑娘,你家的这三个堂弟,实在是太淘气了,今日午时吃过饭,我叫他们回营房里面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操练。
可是这三个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几个炮仗。别人都睡午觉的时侯他们不睡,跑到茅房后头就往粪坑里头扔了个二踢脚。
当时县太爷身边的谢师爷正在如厕,那个炮仗一炸开,溅了谢师爷一身粪不说,直接就把他给吓得晕过去了。待我听到动静过去看的时侯,谢师爷半截身子掉在粪坑里,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
要不是我们抢救得及时,怕是他老人家一口气上不来人就过去了。我这就把他们三个给抓起来每人打了十板子,金吉祥年纪小,他那十板子叫他两个哥哥给平分了。我现在把他们给送回来,往后你们就自己好好管教吧!”
话一说完,李教头叫众人把这三个孩子放下,转身就走。
金一秤追在后头给李教头赔礼:“李教头,真是对不住啊,我这三个堂弟给您找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明天一定到师爷府上当面给他赔礼。”
转身回到院子里,只见金平安和金如意全都被打得路都不会走了,被爹娘背着扶着给弄到屋子里的炕上,一旁的金吉祥咬着嘴唇,脸都是白的,显然是被吓得傻了。
王金枝看着两个儿子心痛得满脸是泪,想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瞪着金吉祥问:“这个事儿不对啊?你们不是去学堂里头读书去了吗?怎么会跑到校场上去的?还往那儿的茅坑里头扔炮杖,把师爷给崩了?”
金吉祥不敢说话,下意识地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金一秤。
王金枝顺着他的眼神就和金一秤撞了个对视,金一秤把脸一扭,作势就想逃。
“三丫头,你给我站住!到底是咋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王金枝冲上来一把扯了金一秤的袖子,厉声问道。
金一秤呵呵呵干笑了几声:“二婶娘,你别急啊。他是这么个事儿,那一天呢,我本来是想带着我这三个堂兄弟到学堂里去的,可是半路上刚好就遇见李教头了。
这李教头可是个英雄,带着一队人马在大街上操演那是生龙活虎的,我这三个堂兄弟一见,立马就祟拜得不行,非要跟着他去学艺,我连拦都拦不住。”
“哼,你拦不住?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王金枝立马就炸了毛,指着金一秤的鼻子骂道“三丫头,我就知道,你这是嫌着我们家这三个孩子束脩太高了,故意不叫他们几个上学堂里头去的。
你直说不就好了吗?干啥这么阴一套阳一套的?表面上好象对他们三个和金大宝一视同仁一样,暗地里呢,你把他们往人家那个教主手底下一塞,任人家打任人家骂的,你算是不管了?!
这一会儿他们几个惹了祸,还把师爷给得罪了,明儿个我们上门去赔礼,少不得又得花钱!花钱不说,说不定还就惹上官司了呢。这……这都是你害的!”
金一秤心里这可叫个憋屈哟:“我说二婶,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啊?当初我就说了不送他们三个去学堂的,是你非逼着我送他们去。
你也不看看你那几个儿子出门就惹祸,嘴里还整天不干不净的,性子一个比一个野,那县学里面最好的学堂能收他们几个吗?
我这找到地方教他们功夫,给他们找个出路学点东西,这还算是错了?现如今他们几个惹了事儿,我还生气呢,你倒是还怨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