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娥看出来金一秤是真生气了,可是听着屋子里老太太哭得可怜,还是感觉着于心不忍,拉着金一秤小声劝:“三丫头啊,你还是心眼太直了,哪儿能这么着和你奶奶还有你姑呛呢?这叫左邻右舍地听见她们这么说你,还是背地里说你不好?不孝顺?”
金一秤道:“外人说什么,我才不管呢,我就管着不能叫你和嫂子在这受气。”一边说一边一左一右地拉着柳翠娥和白小兰要出门。
屋里的两个人号够了,眼瞅着金一秤拖着柳翠娥和白小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立时改变战术。
金老太太往金香兰的后背上一趴,大吼一声:“得了,闺女,既然人家已经嫌弃咱们嫌弃到脸上了,咱们也不能继续在这家里头呆了。这会儿你把娘给背上,咱们娘俩往河里一跳,免得再给她们添恶心。”
金香兰一脸悲壮地把脸上的眼泪一抹,真的把老太太往肩膀上一背就往门外走。
金一秤扯着柳翠娥和白小兰已经走到门口了,再一回头,只见金香兰背着金老太太一脸悲怆地从那门里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哑着嗓子哭道:“娘,你抱紧我,这里路不好,莫叫把你给颠下来。”
老娘娘抱着女儿的脖子哭得一脸惨烈:“香兰啊,实在没想到,临到最后也就是你还当娘是个人啊。别的人哪个还当娘是回事儿啊?娘现如今啥都不怨,只怨咱们娘两个命太苦啊,苍天啊!我这苦命的闺女哟,都怪你命不好,连个好男人也找不到,这才叫人这么使劲地欺负咱们啊。”
“娘……”金香兰一声哀鸣,泪飞如瀑。恨不得现在天上赶快电闪雷鸣的,再来场瓢泼大雨,最好旁边再有人拉着二胡配上乐,好叫现场的气氛再悲情一点。
二房四房的两个女人早料到金老太太和金香兰不是一般手段,可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这么出戏,这眼看是越来越精彩了,也不知道她金一秤该是怎么收场,一个从茅房里面探出头来,一个从柴草垛后头冒出个脑袋尖儿来,全都等着看热闹。
金一秤把柳翠娥和白小兰护到身后,往门口一闪腾出条道来:“姑,看不出来体格不错啊。背着我奶奶走这么远都不带喘气儿的?来来来,多走两步,让我再看看你的肺活量到底怎么样?”
“你!”金香兰被她给气得一口气儿吊不上来,差点打出一个趔趄来。
金家老太太偷着拿脚在后面支了一下,仰着脸冲着院墙外面大声喊:“街坊四邻的听清楚了啊,看明白了啊,这亲孙女嫌她奶奶和她姑姑吃闲饭碍事了,这是铁了心地把我们往外赶呢。
你们都来作个证见啊,今儿个我们娘两个出了这个门,哪怕是饿死在她们大门口,也断然不再吃她一口饭。闺女,走,咱们现在就走,出了这个门,再也不认她们了,免得给她们添恶心,呜……我那苦命的老大啊,你这么一死,你瞅瞅你那闺女你那媳妇都是咋待我的哟……”
她这么一喊,街坊里的全都围过来看热闹,眼瞅着院子里一个年轻妇人背着个白花苍苍的老太太一步一挪地往门外走,口口声声地说被人给撵了,真当她们两个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之间说什么话的都有。
柳翠娥生怕丢人现眼,一个劲地扯金一秤的袖子,示意她赶快上去说个软话,别叫这娘两个再闹了。
金一秤倒是巴不得这两个女人赶快走呢。
可是她也已经看明白了,奶奶和姑姑天生是两人个作妖下凡,她们断然不会轻易走,今天就是故意唱戏给街坊四邻里看呢,今天索性玉叫她们把所有的妖都给作完,看她们往后还有什么好戏唱。
金香兰背着金老太太一边哭诉一边走,眼看就要跨过门槛,偏是身后的人没有一个出来拉出来劝的,心里头不免有点慌。
金老太太可比她淡定多了,伏在金香兰的背上开始向四周的邻里们哭诉:“老太太我是命真苦啊,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眼前儿子都忙着生意不在家,家里就这几个女人了,她们就照死里祸害我。
看着我有病,也不给我治,连口热茶都舍不得给我啊。亏得我身边还有这么个苦命的闺女,肯顾着她这个老娘一点,要不然就在这大宅子里头,老太太我是骨头凉了都没有人管啊。”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邻居还真就信了,全都冲着柳翠娥她们几个指指点点的。
柳翠娥和白小兰她们两个人哪儿受得了这个,伸着手想要上去劝劝老太太叫她别再闹了,金一秤把她们两个往身后一推:“娘,大嫂,你们两个先回屋去,这里的事儿交给我。”
柳翠娥和白小兰原本不放心叫一秤自己处理这样的场面,可是也被周围的人给看得混身不自在,只得各自抹了一把眼泪先躲回房里去了。
金一秤把胳膊往胸前一抱,继续一脸淡定地看着那娘两个往门外走,暗地里寻思着,只要她们两个一脚迈出了这个门槛,金一秤插上大门就放炮庆祝去。
果然,金香兰背着金老太太颤巍巍地出了门,“一不小心”把脚崴了,直接就坐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就大叫:“啊哟,我的脚真是痛死了。”又假装突然一省,回身一把抱住金老太太就开始哭:“啊哟,娘,娘,你怎么样?你没事儿吧?刚才我是不是摔着你了?娘,娘,你醒醒啊,你说句话啊!”
金老太太很配合地把眼睛一闭,直接“死”在了自己家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