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金香兰再开口,李老太太把身子一转,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继续故意自言自语:“啊哟哟,但凡是个姑娘家,被夫家休了就休了吧,自己还不着急?就这么硬生生地吃着侄女儿的喝着侄女儿的,还说侄女儿的不是,怪道的没人要啊。”
一句话戳了金香兰的心窝子,金香兰立马象是被踩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你,你说啥,你敢再说一遍?”
李老太太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抬杠讲道理,听到金香兰接碴,那叫个暗自欢喜,把手里的活计一停,掰着手指头开始认真讲给她听:“我说姑奶奶,但凡是这忠言逆耳她利于行,良药苦口吧,它利于病,古人都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个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还嫁过一回人。说句不好听的,那就二碴的韭菜三接的苗,不稀罕人,不中看了。
可是你呢,平日里还是不自知,搽脂抹粉,穿红着绿,不说先看看你那岁数身份配不配,就和您那脸型长相气质也不配啊。就您这样的,哪个男人敢上门提亲?远的不瞅,近的看,您瞅瞅这一条街上的女人,哪个象您这么打扮的?别说您一个被休的二手女人,哪怕是那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也不敢这么穿啊,不是?”
二手女人?韭菜?!
金香兰向来最自信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没成想就这么一会儿就被这婆子给损成这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那一身打扮,金香兰气得跳脚大吼:“我说你这个婆子,你竟然敢这么挑剔我?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李老太太还是一脸热笑:“哟,姑奶奶,我这么说你,你不爱听了?不爱听,不要紧,咱们家不是有镜子吗?等会儿给你把镜子擦擦,你自己上前照照,就知道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一边说一边还真就拿着鸡毛掸子去擦镜子,一边擦一边嘴里还不闲着:“依,这镜子有点旧了啊,姑奶奶,你一会儿照的时侯仔细点,可莫叫镜子给裂了。”
“嗷”的一声惨叫,金香兰是彻底叫李婆子这张嘴给气得失去了心智,冲上去揪着她就要撒泼。
李老太太何种身手,轻松往旁边一闪就往门外跑:“啊哟哟,瞧瞧我这记性,这火上还炖着滋补锅子呢,我得瞅瞅去。”
金香兰扑了个空,回头看着金老太太哭道:“娘,这到底是个什么货啊?她金一秤把她给弄来,是不是就是故意恶心咱们的啊?”
金家老太太这几天本是病着的,与这个李老太太斗智斗勇已然败下了几个回合,现如今早已斗智全无,把身子往里一转:“丫头啊,你莫再吵了,这个头都被你们给吵得炸开了。趁着那婆子不在屋,身边清静点,娘得赶快补个觉,你也别嚷了啊。”
金香兰:“……”
连着几天没到中院去,柳翠娥到底心里头不踏实,这天傍晚带着白小兰蒸好的一锅馍馍想到中院看看去,一进院子就听见里面鸡飞狗跳的。
金香兰坐在院子正中间拍着大腿直号:“我不嫁人咋了?我不嫁人我招谁惹谁了?咋的就说我是没人要了?咋的就说我不贤惠了,咋的就说我打扮得难看长得丑了?”
旁边的李婆子坐在树底下一脸淡定地纳着鞋底子:“姑奶奶,我可是好心,你莫要听不进去。老太太我啊,就是和你讲这个理。常人都说了,娶妻求淑女,这女人啊,讲的是三贞五烈,三从四德,您啊,是一点也没占上。
哟,你瞪我干啥啊?这就是明摆着的道理啊,你听老太太我仔细跟你说叨说叨啊……”
金香兰哭得脸上的妆全都花了,精神也被李婆子那张嘴给刺激得有点呆滞了,张着嘴嗷嗷地号着,那边李婆子的嘴还不闲着,有节奏,有韵律,有根有据,旁观博引的,肺活量又足,精神头又好,心理素质还强大。
就是横顺一条,我得跟你讲道理啊。
金香兰眼看是要疯了,金老太太是早就麻木了,窝着身子往太阳地儿里一坐,只当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管闭着眼睛打上一会儿瞌睡是一会儿瞌睡。
柳翠娥原本想进院子的,一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也不敢进去了,提着篮子一溜烟的又回去了。
现在金一秤每天的娱乐都是下了班,抓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听着隔壁鸡飞狗跳,真比那德云社的相声听着还给力呢。
耳听着金老太太那气息一天比一天弱,金香兰的哭喊一天比一天嘶哑,金一秤在心里暗道这两个人生命力之顽强,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不搬走呢?得,那你们继续在这儿耗着吧,眼前我整天能落得一场好戏看,留着这李老太太和你们对着耗,看你是耗不过她自己走还是耗得过她,你们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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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一大早,金二丫和金一秤还有金大丫三个姐妹商量好了,一起出去买东西,一定要扯着白小兰一起去的,偏白小兰是个最为懂事贤惠的,硬说这几天家里活儿多,一定要帮着娘整理东西,不肯出门。
刚好王金枝和李喜鹊过来,上前一把扯了柳翠娥的手:“大嫂子,刚好今儿热闹,咱们也带着孩子们出去转转吧,你平素里也没有个机会这么热闹。”
柳翠娥拗不过,也随着他们妯娌几个出了门。
那边人家金老三早就护着自己那个宝贝的婆娘出门去看热闹去了。
金老二和金老四一看女人孩子都走了,那可算是轻松不少,哥两个约着一起出门听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