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条零零碎碎散落一地。
锁解了。
然而, 门前出现了响动, 两只大狗警觉地跑了过来。
计英看见它们, 两只狗也看了计英, 目目相对之间,两只饿犬腾地冲了上来。
尖叫声已经没过了喉嗓,几乎就要冲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门忽然被拉开了去,少女被铁一般的臂膀扣住了腰,瞬间拉出了门外。
而她刚一离开,两条狗扑到了门上,发出咚咚两声响。
随后,饿犬狂躁的叫声隔着门传了过来。
门没有再锁,却被人用脊背生生抵住,任凭那两条饿犬如何猛扑,木门未动分毫。
计英被人圈住腰护住头扣在了怀中,扣住她腰身的手掌有力,护住她后脑的手轻柔。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计英在他微凉的怀中,闻到熟悉的幽香与药香交混从男人的衣襟上透出来... ...
将少女紧紧抱在怀里,方才他寻不到人的惶恐感就好似潮水,退了个一干二净。
少女在他怀中,他能感受到她腰间的温热,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手柔软,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
她的心跳快极了,宋远洲甚至能想象得到,她一个人面对饿犬时的无措。
那无措令他胸口发疼,他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将她护在胸前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他那颗心又疼又酸,这种感觉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
这一刻,他只想这样抱着她,只想安慰地说一句,“没事了,没事了... ...”
可少女却在他怀中僵硬地微微动了一下。
男人瞬间从方才的意识中抽离出来,他看着怀中的人,看到了她正好抬起来的脸。
她额头上满满的冷汗,可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一种不能理解的探究。
那双如水般的眼眸中,满满都是奇怪的事情。
她不懂,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帮她开锁救她出门,最后,又为何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是呀,为何?!
宋远洲的心头被这“为何”叩问得发慌。
他也想知道为何?
眼见这个少女是谁?是从前的计家大小姐,计青柏的女儿计英!
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救她,又为什么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才能如溺水的人得救一般大口呼吸,心神安定?
为何?
他怔了一息。
下一息,他一下松开了少女,甚至好像被烫到一样,伸手推开了她。
约莫没有想到突然被推离,少女向后踉跄了过去,险些摔倒。
男人心下一紧,后悔似得伸手要去稳住她,可少女已经靠着自己站住了。
空气凝固了一样,让人闷到了极点。
宋远洲紧紧绷住了嘴角。
少女没有再抬头看他,只是低头行礼,声音冷清而平和。
“奴婢谢二爷搭救。”
话音一落,宋远洲忍不住咳了几声。
黄普恰好拿着棍子跑上了前来,堵住了门,又看住了宋远洲的手。
“二爷手背怎么蹭破了?”
男人的手背是从门外强行伸进去时蹭破的,但他背到了身后。
黄普问了个空,又抹着汗同计英道,“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让小人好找,要不是二爷猜到了此处,姑娘可怎么办?”
计英闻言,抬头去看男人。
男人负手而立,眉头压了下来,并不看她一眼,抿着嘴向外面走去。
计英感到了他强烈的不快。
她请罪,“二爷恕罪,奴婢给二爷添麻烦了。”
那位二爷脸色更加阴郁,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黄普倒是递了个包袱给计英。
“姑娘先换上这衣裳吧!”
计英裙裳被白秀媛弄了下来,中裤裤脚也被她扯破,浑身上下脏兮兮得难看。
黄普递来的衣裳正是时候。
可计英担心换了衣裳,白秀媛也会另想办法掠走她,却发现黄普递来的是一套小厮的衣裳。
换上小厮的衣裳,计英心下定了几分,她向黄普道谢。
黄普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 ...”
话没说完,被一旁的男人一眼扫过来闭了嘴。
男人上下看了计英一眼,只一眼,就不再看,立刻转过了头去。
他背着手目视前方,这才问她。
“白秀媛是不是准备退婚把由头,反扣在你我身上?”
计英见他说起了正经事,心下微缓,便把白秀媛的主意都告诉了这位二爷。
说到陆梁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准备照实说了。
她小跑着上前了两步,追到了男人身侧,轻声把陆梁和白秀媛的事情也告诉了宋远洲。
男人对此只是嗤笑一声,“这事我自有主张。”
他说着,却不由地留意到了少女小跑着紧跟着他的样子。
轻轻的话语声令他心下微跳。
但少女又说起了另一桩事。
“云澜亭的事,奴婢探听到了... ...”
计英将在假山洞里听来的关于云澜亭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宋远洲。
“... ...兴远伯想要这副园林图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图,但那陆梁反复催促白继藩,瞧着对图势在必得。”
宋远洲点头将此事记了下来。
少女不再说话了,男人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
计英是想说作为交换条件,宋远洲是否要同样照拂计家。
可她话到嘴边觉得算了,宋远洲再如何,言而有信还是做得到的。
她摇摇头没说,男人却猜到了。
她不就是想提醒他吗?既然不说,方才有做什么欲言又止?
说与不说,不都是为了她的家族吗?
为了家族,宁愿在假山林里偷听,出生入死地探听消息,却不管自己的安危。
男人心下瞬间如同干草遇到了火星,蹭得窜起一簇火苗。
他对着她哼笑了一声。
“计家我会照拂的。你做的很好。”
*
找不到计英,白秀媛挨个赏了丫鬟们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一个计英都找不到!她能去哪?她还能飞了不成?”
可是丫鬟们把西园翻了个遍,毫无计英的踪迹。
一个丫鬟大着胆子,“姑娘,计英要么混去了东园,要么就还在西园。西园就一个地方没有找了,就是大爷和陆三爷吃酒的湖心亭和一旁的假山洞。计英会不会就藏在那假山里?”
白秀媛立刻直奔湖心亭假山而去,到了那湖心亭,正见狗嘴里叼了一片染了鸡血的衣缕回来了。
她心下一跳,“这两只狗不会把计英咬死了吧?”
陆梁有了酒,斜着身子仰在亭子栏杆上。
白继藩还算清醒,上前说没有,“计英约莫是从后面木门逃跑了,真是让她捡了一命。”
白秀媛松了口气,计英死不死她不在意,她的事情还要靠计英办成呢。
她转身又要继续去寻找,但陆梁歪着脑袋朝她招了手。
“你手下没人吗?要你跑个什么劲儿?过来陪哥哥说话。”
白秀媛犹豫了一下,但白继藩跟她眼神打了个示意,又低声道:
“我替你找人。陆三爷这边既然叫了你,别让他不快。你有什么不得劲也先忍着,等你做了伯府里的夫人,咱们家就能跟着飞黄腾达了。什么事情不好办?快去!”
白秀媛在苏州城的小姐里面一向不被人看重,他们都说她没有规矩,不亏是商户出身。
那些文臣武将家的小姐她比不过也就罢了,连计英都好似比她高出几分,而计英自小骄纵,苏州城里跑马,还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
白秀媛就是看不下去,明明她爹也中了举,哥哥也捐了官,怎么就比不过计英了?
计英一落难,她就把人带走,日日踩在脚下,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她以为这样没错,毕竟计英是犯了事的人家女儿,可她踩了计英上马就那么一次,满苏州城都攻讦她!
父亲差点搬出了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