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崇拜勇猛之士,这种崇拜与南疆又不同。
南疆男儿英勇,却也深情独守,只愿得一人。
匈奴的勇士却能多妻妾,就比如大可汗光是阏氏就有六人,还有其他无名份的,以及从其他部落掳来的,或是从父兄那里继承来的,别的部落献给他的,有大几十号近百人。
姬瑾是擒拿大可汗之人,在漠北有新晋“战神”之称,如若匈奴想借联姻和谈,那他定然是匈奴各部落公主的首选。
“大可汗准备怎么谈?”姬瑾从水盆中拧了帕子,递给永顺帝擦手:“何必要联姻,部落的公主,也并没有什么为质的可能。”
匈奴人凶狠,为了掠夺地盘,父子兄弟,生母姐妹,皆是能屠戮于刀下的。
“呵!”永顺帝擦着手,抬眼看着姬瑾:“如若匈奴与我们结盟,至少郑氏往外输的布匹,铁器都会受控制。”
姬瑾心中沉重,果然五娘说得没错,这件事,经几代人,历多少鲜血,才有如今的局面。
“我不会和亲的。”姬瑾接过永顺帝的帕了,随手扔在水盆中:“陛下收纳四姓娘子,大有心得吧。”
永顺帝低低的笑了笑,叹气道:“连你也在怨我。”
姬瑾拱手,却没有说话。
“苗广你无须拦截,是我让他回南疆的。南疆的情况有些复杂,你也别老想着这事。”永顺帝将定好的东西折起,朝姬瑾道:“和亲的事,你跟我说无用,得看你母妃。”
楼贵妃怕是乐得他娶匈奴公主,至少是大助力。
姬瑾抬眼看着永顺帝所写的东西,他折得稳,却看不清里面写什么。
但听永顺帝的意思,他让苗广回南疆……
沉眼看了看永顺帝,想到那天观星台,他说“三年”,他或许等不到。
心中有些酸楚,朝他拱了拱手,就出了息炎宫。
已近凌晨,姬瑾却并点睡意皆无,也并未纵马,而是直接朝观星台走去。
秋夜星空,银河长挂,浩瀚缥缈,好像指示着什么,又好像皆是虚幻。
姬瑾上到观星台的时候,周庄成坐在那里,见他上来,也没起身,只是朝姬瑾道:“这星相啊,变得太快,我也看不懂了。”
当初楼画语初露凤芒时,他特意回鬼谷看过一次。
金凤盘空之时,他又看过一次,现在似乎又变了……
“星辰万变,人定胜天罢了。”姬瑾靠在两人合抱皆不能的圆柱,沉声道:“陛下怕是等不到我和五娘成婚了。”
周庄成宽大的袖摆吹动,看着夜空,沉默无言。
转眼看着姬瑾,他是见着姬瑾长大的,事情成没成,一眼就能看出来。
见姬瑾身上并没有那神清气爽,春意盎然的样子。
就知道姬瑾自己有了选择,沉声道:“听闻端容郡主要找一位不出世的剑手?”
姬瑾点了点头,这事秦昊和林樊都在暗中操办,威远侯府也在东荒找,连楼造都在找人。
现在五娘出谋划策,许多人都在暗中相助。
周庄成抖了抖袖子:“或许我可以一试。”
谢流萤的剑,周庄成见过,总比别人有些经验。
虽他败了,可战意犹存,如若谢流萤心中生不出战意,他或许有机会。
姬瑾却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楼画语姐妹乘着小舟回去,楼敬辕已然睡了,楼明光却在后门等她们。
见她们一同回来,颜铁明而在,只是交待了一句:“以后别回这么晚,如若要晚回,记得留消息给我。”
楼画语福身称是,忙让人送楼明光回无头骑士。
回到后院,楼画诗知她劳累,也并未去她院中,而是直接回去了。
关雎给楼画语洗澡时,见她肩头,胸前皆是青紫之色,尤其是锁骨之上,还可能轻微的牙印,吓了一跳。
这可还是热孝,如若怀有身孕,娘子可如何是好……
“还在呢,怕什么。”楼画语抬了抬腿,将膝盖上那粒守宫砂给她看。
但一抬腿,有些微微的涩痛,忙朝关雎挥手道:“你帮我去找身舒服些的寝衣,我明日晚些起。”
她们现在又没有长辈要请安,在南疆虽早起习惯了,但她此时晚些睡,倒也能松散些。
关雎确定她没失身,这才舒了口气。
夫人不在了,玉珠还在南疆守灵,这种事情和二爷讲又不好,九娘又是妹妹……
真是急死她了,下次娘子再出去,她定然要寸步不离了。
楼画语自己搓洗了一番,穿好衣服出来。
桃夭帮她梳头上香脂:“殿下想拦苗广,却没有拦住。钱氏商号依旧没有动作,舅老爷还没有从南疆回来。”
“你也早点睡吧。”楼画语接过她手中的梳子,轻声道:“这两天传信给镇北王,将江疏江影姐妹送走吧,江嬷嬷那边也差不多了,过了中秋就一家团圆吧。”
楼画语对于自己的人,自来是宽厚的,桃夭从镜中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江嬷嬷的意思是,愿意和谢夫人回太原,只要娘子能保证江疏江影姐妹日后过得好。”
“无须。”楼画语扭头看着她,轻声道:“她做得够多了,好好安享晚年吧。”
桃夭见楼画语说得沉,忙点了点头退开了。
楼画语睡得沉,一直到早饭时分,楼画诗来找她,才起身。
早间依旧要摆饭,楼明光做这些事,一扫原先的万事不理。
从点香上供,到烧纸,再到摆酒盛饭,皆不假人手,一日三餐,皆有钱氏的席位。
楼敬辕这几日生怕宋金回了林府,缠得紧,早饭就喝了两碗粥,啃了两个生煎包,狼吞虎咽的就吃完了。
朝钱氏的灵位作了揖,和几人打了招呼,就又去缠宋金了。
楼明光就让人送些饭食过宋金院中:“十一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午饭前再送一次点心,备些牛乳给他。”
楼画语喝着粥,抿了抿唇。
以往楼明光可不管这些,现在连十一要喝牛乳,用点心都开始交待了。
与楼画诗对视了一眼,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
早饭还未用完,就听门房过来道:“承恩侯世子夫人和四娘子递了帖子,还在门外候着。”
楼明光瞥楼画语一眼,沉声道:“我今日要去护国寺给你娘选碑,你们见吧,我就不见了。”
“怕是有关楼元娘的事。”楼画语接过帕子擦了擦唇,沉声道:“她依旧是邓夫人,承恩侯府不好处置她,我的意思是,当着楼家族人的面,将她做的事情公布开来,然后还给邓家,任由邓家处置。”
昨日崔九娘没有答应,楼画语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一次就谈成了。
今日上门,怕又是谈这事。
“她还有两个孩子。”楼明光沉吸了口气,苦声道:“如若毒害自家婶娘的事情传出来,怕是日后那两上孩子都不好立身。”
楼画语姐妹皆低头不语,楼明光却突然舒了口气:“你让她自己选,算是为了孩子好吧。”
本以为楼明光会再次宽待,却没想给出了这般的结论。
果然是现世报,娘亲是为了孩子,楼元娘也是为了孩子,这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