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宴的宗室之中,多少知道襄王府的姬增是什么样的。
人家好不容易取了个身份上得了台面的媳妇,又怀了子嗣,怕是满襄王府都盼着那个孩子出生呢。
这后头,襄王府助了姬瑾多少,搏陵崔氏和范阳卢氏也暗中助了多少清河崔氏,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
今日见楼画心参加宫宴的样子,似乎对腹中孩子也颇为期待。
那位谢夫人……
都说虎毒不食子,先前昭仪贵妃之死,众人皆猜有隐情,但宫中郑皇后和楼贵妃,皆为了安抚住谢夫人,并未公布其中之事。
这时听襄王提到,瞬间明了。
怪不得从那之后,承恩侯府二房突然与大房决裂,分府单过,怕是当时算计的是端容郡主。
有些事情,如若步步高升之时,自是无人敢提及。
可一旦落魄,就会被人拿出来当利箭,墙倒众人推。
此时襄王世子提及此事,永顺帝似乎也有些怒意,暗叹气摆了摆手。
宫宴之上,还有外邦使臣,自不是好将这种事拿出来说。
永顺帝当下让人将襄王世子给带到偏殿,又让人安抚他,自已却安坐着继续宴饮。
承恩侯楼明晨虽休了谢夫人,但也是楼画心的父亲,借口看女儿就离了席。
姬瑾自也该随楼明晨去看一眼,毕竟又是表妹,又是堂嫂的。
郑皇后那边,两位公主换了衣服过来,自也不好空着宴殿。
将谢夫人拿入内庭司后,又确定楼画心虽被搓破了肚皮,流了些血,可幸月份尚浅,虽动了胎气,却也未伤着那还未成形的胎儿。
但也底气虚,太医用了药后,让她暂时在宫中歇息,至于这一胎能不能保住,还是得看造化。
宫中宴饮继续,依旧歌舞升平。
但暗中官员,有的借更衣,有的借醒酒,收买宫人,朝外递消息。
谢夫人被拿到内庭司,一壶壶的水朝腹中灌。
她虽然想拿世家夫人的谱,可到了内庭司,这里有些人吃过谢夫人的苦头,见她拿谱只会越发的狠。
没过半个时辰,谢夫人强忍不过,在一壶冷水再次灌来时,失了禁。
衣襟皆湿,如同婢妇。
她心中突然也羞愧如死,知道自己这一日是出不了这宫门了。
楼画语等到文昌巷送出的信后,只拿过来看了看,就让人换了原先准备好了的,然后让人送去孟阳。
“看好谢氏官员的府邸,带着人,守着出入口,一有人出来,用尽办法拦住。让那些家眷去京都府衙擂鼓,上告吧。”楼画语看着那封传往太原的信,捏在一团慢慢撕碎。
桃夭自然已安排了下去,只是沉声道:“童谣现在传吗?”
“待那些寡妇状告之后,再传童谣。”楼画语顿了顿首,悄声道:“通知江嬷嬷,让她借去太原为谢夫人传消息,这两天悄悄出京吧。”
江嬷嬷要想脱离太原谢氏,只能和两个孙女一般假死。
为护主逃离京都,然后半道被杀,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找尸体已然腐烂,只能从衣物和信件上认出来身份,也全了她的名份。
桃夭有些担忧的道:“江嬷嬷这么早出京,如若后面还要以谢夫人的笔迹传书信呢?”
楼画语转眼看着桃夭,轻笑道:“郑皇后也好,曾昭容也罢,都不会让谢夫人出宫的,四皇子也不会。”
“这怎么又扯到了四皇子?”桃夭先是不解,猛然想起。
当初昭仪贵妃,也就是楼画言,在宫中怀了两次孩子,一次因曾昭容掉了,一次因四皇子掉了,两人都受了些挫磨。
尤其是后面一次,谢夫人跪于昭阳殿,四皇子乳母被当面杖毙,还被陛下斥责。
这个时候,不报仇,等谢夫人离了宫,怕就没机会了。
谢氏官员知道谢夫人在宫中谋害血亲之时,自是想暗中联络已派官员,为谢夫人开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派出府的时,一出府,不是车撞着人,就是马踢着摊子,就连走路的都会碰到算命的,说今日不宜出门,纠缠不清,各府门外皆乱成一团。
要不就是各府里的铺子出了问题,酒楼吃出了人命,穿衣服的说是死人穿过的,连卖书的都被闹有禁书,一时各府纷乱不堪。
同时秦昊已然将太原谢氏大量收购兵甲,以及当初官道之上那三百私兵,是太原谢氏之人上告了兵部尚书。
那三百私兵的尸体上,并没有证据,可三百私兵却有家眷。
桃夭从三百私兵身上一些物件下手,查到是哪里的产物,然后找到家人,一共只有十一位,全部拿着状子告到了京都府尹。
十一位私兵的家属,或是遗孀,或是老母,齐齐的跪在京都府衙之前,举着状子带着幼子,哭成一片。
状告太原谢氏,为壮其势,强拉兵丁,私夺土地,夺人夫,抢人子,丧尽天良。
府尹和推官都在宫中参宴,这状告世家的案子也没人敢接。
可府衙的人也知道,这么多人能暗中入京,又同一时间到府衙前哭,也是背后有人的。
没看到,人家京中巡城司的人过来,也只不过将看热闹的围住,却任由那十一位寡妇哭么。
随着十一位寡妇齐哭,不知道从哪里跑来许多童子,举着糖人边舔边唱:“太原太原,所求太全。子女为助,姻亲为附。助不能助,就得丢去。附不能附,活该埋汰。拉壮丁,夺田地,强兵甲,夺天下。”
童谣顺口,虽未曾点明什么事,可子女丢弃,姻亲埋汰,所指已然众人皆知。
待宫宴毕时,整个京都皆知道,太原谢氏之事,一日之间,议论纷纷,比宫中宴饮还热闹些。
匈奴使团被接入驿站后,两位公主也跟着回去,准备待嫁之事。
崔九娘已然请了崔老夫人入宫,为谢夫人求情。
毕竟也是姻亲,一个是婆母,一个是曾经的儿媳,总要做做样子。
大家齐聚昭阳殿,襄王世子夫妇满脸怒意,楼明晨和崔老夫人也沉着脸。
楼贵妃安抚着崔老夫人,姬瑾静坐一边。
郑皇后看着永顺帝,状似无奈的悄声道:“如若七娘腹中孩子无碍,就算了吧,毕竟也是她的生母,母女俩起了争执,往小了说,也不算大事。”
京都一日之间,整个谢氏所处的府邸皆乱,府衙前的哭状,帝后二人自然也知道,可这种场面不能拿出来说。
而在偏殿休息的楼画心,睡得迷迷糊糊的,隐隐感觉有人抚过她的小腹,在那插出来的伤口上涂了药。
那药物清凉,倒缓解了火拉的痛意。
正想是哪位医女,该记下来,待她当了郡王妃,召入府中。
就感觉小腹绞痛,跟着如同血崩一般,大股的血朝外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