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画语感觉到纸张都被握得温热,虽未看,却也知道是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姬瑾还真的写了。
姬瑾抿了抿唇:“明日一早,陛下会与兵部商量如何处理孟阳之事,安国公怕是会亲自去孟阳。匈奴还在和谈,却又起战事,我……。”
“我知道。”楼画语反握住他的手,沉了沉眼道:“我明白的。”
姬瑾已然在永顺帝那里表明了态度,他身为皇子却不愿为陛下驱使,楼贵妃在后宫也不得用,如此这般,怕只是会落个圈禁的下场。
更何况还有那两个匈奴公主,可是姬瑾的夫人呢。
战事起,这对姬瑾而言或许是个机会。
“五娘。”姬瑾握着楼画语的手,吸了口气:“如若……”
“我会随殿下而去。”楼画语勾嘴笑了笑,轻声道:“殿下是不是想说,如若你拥兵自立,我会如何?”
在护国寺时,楼画语想了许久,却依旧未能替姬瑾想到出路。
从实力之上而言,永顺帝现在手中所握的,加上前朝势力,怕也抵不过一个萦阳郑氏,这也是为什么永顺帝要将姬瑾推出来,与昭阳殿相斗的原因。
姬瑾失了帝心,萦阳郑氏不会让他活命,永顺帝用不着他,自也不会留他。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立。
那时两人在护国寺亲昵,或许两人心中都明白,这般处境,除了自立,再无他法。
可谁都不愿意先提,毕竟乱臣贼子,谁又愿意做呢。
“母后出宫,陛下与母后之间,怕已然再无缓和的可能了。”姬瑾松开了楼画语的手,轻声道:“我有意带五娘出京,可又无处可去。如若有了安稳之处,五娘可愿随我出京?”
楼画语有些无奈的看着姬瑾,沉笑着将手中的字据扬了扬:“殿下可拿了我百万之资呢,我不该去追债么?”
“好。”姬瑾早已料定,楼画语是愿意的,朝她笑了笑道:“我先回府,明日入府吊丧,再暗中出京,五娘无须相送。”
他与五娘一直聚少离多,只是这次或许想再见,就当真有些为难了。
“去吧。”楼画语知道他这次怕不是得永顺帝旨意出京,而是要自己偷偷离京了。
姬瑾依旧是从窗户走的,来去匆匆,连那杯泡着的茶,动都没动。
楼画语捧着茶饮了一口,或是泡得久了,有些苦,连回味都是苦的,她却还是将茶水饮尽,方才打开那张纸。
姬瑾对于写情诗,大概已然练就,连一身投靠卖身文书,也写得情意缠绵。
她却无心欣赏,从房中找了一个三转盒装着,这才让桃夭进来道:“派出所有人,盯着镇北王府和宁国公府。”
今晚传来孟阳的消息,明日一早兵部定然为此事焦头,永顺帝手中握兵的,也就镇北王府和宁国公府了。
桃夭正要离开,楼画语复又道:“还有平国公府。”
见桃夭不解,楼画语轻声道:“镇北王与慧和郡主,怕是婚期将近了。”
“不要用绣楼的人,就用外城那些人,绣楼的眼线镇北王都知道。”楼画语在桃夭转身时,复又淳淳交待:“此事关系日后生死,不要轻视。”
桃夭少见楼画语这般慎重的交待,忙点了点头。
外城的人都是些走夫贩卒,那些妇孺虽不能四处走,可妇孺有夫有子,也有亲戚,一旦拉开,整个外城就是一张网,将内城死死拢住。
楼画语当晚都没有歇息,将帐上的银钱算了又算,能用的终究还是太少了。
只到天将亮时,她方才躺在床上歇息了一会。
楼画诗一早就来找她,两姐妹一块用饭食,楼敬辕已然一早就去了前院。
就算与崔老夫人并不亲近,可二房父兄皆不在府中,楼敬辕是唯一的郎君,也该撑起二房,不能落人口实。
只是原先那个上学堂,要钱氏着人去叫两三次的郎君,已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如何做了。
楼画语听着小厮来禀时,也只是眨了眨眼,让人送些吃食过去。
“老夫人走前,怕是有意让爹爹续弦,娶崔氏女。”楼画诗喝着豆浆,朝楼画语道:“或者另外着人将二房与崔氏绑在一块。”
楼画语也没有问她是怎么套出话来的,用着早点道:“爹爹无须管,这事也得一年往后,你自己倒是要注意。”
上次楼明月算计着小诗儿,说不准崔九娘也会想办法,算计小诗儿。
楼画诗沉脸笑了笑:“我可不是这么好算计。”
两人用罢早膳,穿好麻衣,带着婢女朝春晖堂而去。
远远的就见有人在春晖堂外哭闹,还不只一个,崔嬷嬷带着人朝外拉。
那人远远的看着楼画语她们来了,痛嚎了一声:“楼五娘。”
楼画语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带着楼画诗就朝春晖堂而去。
那人被捂了嘴,嗯嗯的大叫,崔嬷嬷似乎怕她叫得扰了人,直接对着她重重的就是一巴掌,叫人拖走。
然后朝楼画语不好意思的道:“让郡主受惊了,府中有些忙乱,不知道怎的跑出来了个疯婆子。”
“无妨。”楼画语朝关雎点了点头,。
关雎忙掏了个荷包递给她,崔嬷嬷这才笑着福礼退下。
楼画诗侧目看了看那个被拉开的人,轻声道:“那是楼元娘的生母。”
“是么?”楼画语依旧没有侧目,而是从回廊朝里走:“她活不过今晚了。”
怕是知道楼元娘的死讯了吧,所以趁着府中忙乱,跑了出来。
只是大房虽无主母,但崔九娘也不是吃素的,一个被圈养了二十几年的通房,居然知道外嫁女的生死,还逃了出来。
这府里总是有这般让人吃惊,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只手藏着。
崔嬷嬷将她带走,自是活不过今晚了,楼元娘死都激不起水花,一个连姓名都无人得知的通房死了又如何。
楼画语正要转过回廊,就听到院外有人沉唤了一声:“郡主留步。”
那声音娇弱沉柔,光是听着就让人心头发软。
楼画语心头微怔,瞬间想起这是谁了。
一回头,果然见裳娘一身素服,抱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娃娃,盈盈的站在院外。
几位老成的嬷嬷守在院外,不让她进来。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裳娘本来就是那种柔弱如风,带着书香气息的妇人,而且岁月对她似乎十分宽待,那张脸看不出年岁。
抱着个一岁多的娃娃站在那里,如同少妇一般。
“郡主。”裳娘在院外朝楼画语福了一礼,柔声道:“不知道郡主可还记得裳娘。”
说着,将怀中的女娃娃的手朝这边招了招:“十二娘,见过五姐姐和九姐姐。”
“你先进去。”楼画语朝楼画诗眨了眨,转身朝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