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知道,徐氏这是要同谢斓说正事了,心里虽然仍担心着,却也乖乖起身,同长平道:“我先前叫人备了给你和姐姐的礼物,却总也挑不出最好的,你随我一道选你喜欢的去。”
“送礼物还叫人亲自挑,也只小舅舅你会这么送了,”长平在谢斓的示意下起身,一道去了金堂的小院子。
“快,把我早前叫人去打的头面都拿过来,”金堂一进院子,便如游鱼入水,“还有早前我亲自炒的茶,也泡了来给长平尝尝。”
长平跟在金堂后头,只笑着看他。她和金堂差了十来岁,虽名为甥舅,实际却只把金堂当亲弟弟一般,何况金堂为了做好小舅舅的排面,从来都下足了工夫,两相下来,长平姐弟几个和金堂关系都很不错。
“小舅舅你亲自炒的茶?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回去说给二弟、三弟,也叫他们羡慕一回,”长平才一坐下,就盼着了。
青梅笑嘻嘻捧了茶来:“这茶统共也就得了二两,我们少爷平日当宝贝似的看着,谁也不许碰,也只县主你来了,他才舍得叫沏了。”
长平先看茶色、叶形,意外的发现竟还不错,茶香虽非上品,却也不算差了,茶汤入口回甘,竟还在唇齿间留了些余韵。
“我还道不管这茶多不能入口,但凭小舅舅这么宝贝,我都要夸一夸的,没想到竟还真不差,”长平说着又问金堂,“小舅舅你是怎么炒的?改日也叫我学学。”
“我哪儿能都做完,”金堂毫不脸红道,“我叫了老农帮忙的。”
至于这忙到底帮了多少,金堂不说,谁也不知道,不过看青梅脸上的笑,长平便也大致明白了。
去找头面的人很快回来,一行八个小丫鬟,一字排开,一人捧了一个匣子,或是黄花梨或是紫檀、红酸枝,各个都雕刻得十分精美。
“愣着做什么,打开啊,”金堂不满意了。
几个小丫鬟赶忙一同开了匣子,刹那间,珠光宝气直把满屋子人看得眼花。
长平直接起身,走近了些去瞧,眼中满是赞叹:“小舅舅你这可不厚道,都叫我见了,却只能从里头选,这样样都是精品,我可选不出来。”
这些头面,俱都用了上等宝石,样样成套,最难得是一套珠钗,颗颗浑圆饱满,也不知得摸上多少珠蚌,才能得这许多。
“怎么不见玉头面?”长平有些疑惑。
“你不是喜欢鲜亮的吗,”金堂又道,“我记得姐姐常常用玉钗,便特意没叫人再打,戴惯了一件,总得换点旁的。”
金堂说着又道:“既然喜欢,便都带回去,你和姐姐各得三套,剩下两套,给铮儿、钺儿一人一套,他们都快娶媳妇了,手里没点哄媳妇开心的东西怎么行。我爹还常带点小玩意给我娘呢。”
长平听了这话,反倒犹豫起来:“统共有八套呢,不如送两套给两位舅母?还有嫦妹妹……”
“说了是给你们的你收下就是,嫦丫头那里有大嫂呢,大嫂二嫂把她疼得眼珠子似的,什么东西能少了她的?”
长平这才应了,叫先收下去放着,等长平回府时,再一并带回去。
等再坐下,长平忍不住试探道:“今儿还没见过两位舅母,娘她们那边还在说话,不如我先去拜见。”
“不用去了,”金堂道,“今儿嫂嫂们都有事,想必不得空。”
长平被金堂这句堵了一下,她和三皇子妃再不济,也不是什么穷亲戚,当是朱氏秦氏过来见她们才对,那句拜见,不过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在里头,才叫两位舅母这么失礼。
不过看金堂这反应,结果也不算差就是。
长平心里正百转千回,却听见金堂喊了她一声。
“颖城好玩不好玩?”金堂道,“我爹说要带我去你家玩呢。”
说完这话,金堂笑嘻嘻的看对面长平因打翻了茶盏而手忙脚乱的模样,故意老成的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随后金堂又叫青梅赶紧带长平下去梳洗,等她梳洗后,两人又去了前头,用过午饭,谢斓便带了长平回去。
待到送了两人离开,金堂便同徐氏道:“娘,我方才同长平说,爹要带我去她家里玩,把她吓得打翻了茶盏呢!”
徐氏心情本有些低落,听见金堂这话,舒展了眉头,点点金堂的额头,笑骂道:“你个小机灵鬼,我还道你忘了呢。”
“爹那么认真问我了,我怎么会忘,”金堂回了一句,又问,“娘,咱们真要去姐姐家?”
徐氏叹了口气,揽着金堂问:“去姐姐家不好?”
“也不是不好,”金堂鼓着腮帮子,做出生气模样,“就是每回姐夫都要板着脸叫我读书,我有钱呀,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那会儿我才两岁半,姐夫还打我手板心,他也舍得!”
徐氏笑着摸了摸金堂抬起来的手板心道:“娘也不知道,不如等你爹回来,你问他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八套成色上好的头面,顶得上富贵人家满满当当一台嫁妆,金堂随手就撒出去了。我也想要tat,给我抽其中一套的机会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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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谢家金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金堂把信一扔,就叫青梅磨墨。才写两个字,又丢了笔,把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不成,我不能这么回信,”金堂又看了一眼马家信上明目张胆的谢姑娘三字,“哼,他想气我,我就不回信,气死他!”
青梅见状,努力克制住笑意:“少爷,老夫人吩咐了,您这两日都不许出门,最好连主院都别出去。”
前两日徐氏发了那么大的火气,金堂的两个哥哥不可能不去寻事情暴露的原因。
那日金堂和青梅做事也不算隐秘,不少人都瞧见他又倒回来找徐氏了,只是因着金堂在主院睡下,才叫人有些迷惑。但稍加问询,想必也能猜到前因后果。
徐氏这是对两个大儿子失望透顶,只想把金堂护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了。
左右那两个大的,胆子再大,也还算孝顺,不敢跑到主院来做讨打的事。
“那有什么意思,”金堂神色委顿,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我都在屋里呆了好几日了。”
“再好几日,也只能待在家里,”徐氏从外头走进来,随后醒悟自己语气稍显强硬,又哄他道,“好孩子,你爹这几日正在准备去你姐姐、姐夫家的事,也不独是你。”
金堂撇了撇嘴,总算没再开口。
徐氏见他听话,也不在意他的小动作,只道:“去点点你的东西,你爹早晨出门前说,可以开始收拾起来了。”
金堂猛地抬头看向徐氏,眼神亮晶晶的。他嘴上说着不想受姐夫管教,却很是期待能出远门,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不多。
徐氏嘱咐青梅和吕嬷嬷几句,又匆匆回去,好似突然过来,也只是为了亲自传句话。
徐氏离开后,金堂立即有了精神,张罗着要将他的财产清点一番:“搬不动的就锁在库房叫人看着,银票全都带走!对了,还有账本呢,得赶紧收回来,快拿来叫我瞧瞧!”
吕嬷嬷忙得脚不沾地,青梅也不遑多让,只得抽空给他寻了账本,叫他在一旁坐着,免得没注意磕碰了。
金堂翻开账本,见最近的都是一同玩的马家或是其他家的公子借的散碎小钱,用书桌上的金算盘一打,得的总数统共合起来不到百两。
这数目不算太大,却也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能轻易还清的,他用笔在旁边做了个记号,留待日后再收。
当然,得写信去说与人知道,左右笔墨都是现成的。
金堂翘起嘴角,边写信,口中还念念有词:“说好三月内还清,便宜你们了。”
待到写下落款前,金堂到底忍不住反驳了谢姑娘的称呼。
等信晾干,金堂将信收进了信封,扔进了抽屉,这可不能现在送出去,爹那儿可还没得最后的准话呢,这会儿送出去,只怕是嫌弃自个儿日子过得太舒坦,手心的软肉太细嫩。
金堂可不傻。
账本儿再往前翻,便出现了几笔大额借款,都是给三皇子的。
拮据到找才几岁的妻弟借钱,还不止一次两次,这里头的猫腻,金堂从来只做不知。总归他只是个富贵闲人,也不必晓得这么多。只当三皇子府是真拮据,他这个做弟弟的心疼姐姐侄儿好了。
“过些日子铮儿、钺儿成亲,那聘礼姐夫肯定置办不了多好的,还是得在我私库里挑些出来,到时候好撑场面,”金堂点着上头因长平成亲而借出去那笔银钱,若有所思。
“青梅,”金堂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等青梅上来,才道,“到时候备上两匣金子,再把金银馃子、叶子都带一些。”
青梅听罢,胡乱点了点头,又自个儿忙去,金堂只好亲自去翻了自己的珍宝册子出来,准备寻些摆出去有面子,还不易磕碰的宝贝出来。
等写满了一页纸,金堂便收了起来,准备到前头去,请母亲再瞧瞧,便只说了一声,带了个小子往前头去。
“啊呀,四老爷来了!”
那守门婆子还是先前那个,嗓门自然敞亮,但她面上如蒙大赦的模样,让金堂脚步顿了顿。
等金堂近前,那婆子才低声道:“大老爷、二老爷来了有一阵了,早先老夫人还摔了杯子。”
这话才说完,金堂便见一向在徐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从耳房探了头出来,这屋里想必是没人在跟前伺候了。
“四老爷容婢子先去通禀。”
“不必了,”屋内传来徐氏中气十足的声音,“叫他自己进来。”
金堂心里暗道糟糕,撇下小厮,自己推门进去。
“娘怎么也不留人在身边伺候,”金堂嘟囔着进门,待看见徐氏面前跪的整整齐齐的两个兄长,心里一颤,当时就愣住了。
金堂舔了舔上唇,尴尬道:“娘和哥哥们这是干什么呢,要不我先回去?”
二老爷见了金堂,忙道:“娘要随三妹去颍州长住,金堂你知不知道?快也来劝劝娘。这哪家也没有叫外嫁的闺女奉养老娘的,何况我和大哥都在呢。”
话到最后,竟带了几分埋怨,有亲儿子在,却不叫儿子养老,这不是明晃晃指责他们不孝吗。
“二哥你这话说的,你和大哥能养娘,我就不能了?”金堂故意没抓住重点,却也扔了另一个消息出来,“我又不是不去,怎么就都成姐姐的事了。”
“这么说,金堂你早知道了?”大老爷也开了口,自然,语气不会太好。
哐!
徐氏将茶盏往桌上一按,恼道:“瞧瞧、瞧瞧,这都是做兄长的,我可还没老糊涂呢!”
“我在都是这模样,若哪日我不在了,只怕这家里除了你们两个大的,旁人是再没容身之处了。”
“娘!”
“娘!”
两个兄长一齐道冤。
徐氏摆了摆手,神色颓唐:“成了,这都是做给谁看呢,我说怎么金堂出生,你们爹单单给他点了一个闲字,怎么你们祖母过世前,单把所有银钱都留给了他,那会儿金堂才生了多久……”
这前半句,两位兄长都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到祖母遗产,两人面上便都有些不自然起来,祖母那是绝户女,几辈子的侯门家财,都在她一人手上,他们却半点没沾上手。
谁会嫌钱多?只看金堂从小挥金如土,他们这老哥哥,都不免眼红。
徐氏看见二人面上神色,还能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冷哼一声,拉回二人思绪,才继续道:“正好我们几个碍眼的都走了,好给你们腾地方,一个个心早不在一处,强压着有什么意思,不管老大还是老二,你们想做什么,再没人拦着。”
老大老二四字,徐氏在口中含混片刻,说得意味深长,乍听上去,好像就只是说两位兄长,可日前徐氏发脾气之事尚且历历在目,这老大老二到底指谁,或许两位兄长都不敢去想。
金堂见他们面上惶恐,才又觑了一眼徐氏。
“站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徐氏说着,又看了面前两人一眼,“都老大不小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两位兄长起身,金堂慢吞吞走到徐氏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