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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考教完,李恪拿了一本册子出来,递给金堂。
  “这是什么?”金堂有些好奇的结果,当面翻开,第一眼,便看到了一道经义题。
  取的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题目后面还空了几个字的位置,写了一个‘陆’的字。
  金堂随手往后翻了翻,还看到了诸如“叁、柒”之类的标注。
  显然,这便是按金堂的要求,编出来的一本册子,后面的数字,则是指这些题目所出现的次数,这一本里,是历年来出现次数较多的经义题。
  “这本只是经义?”金堂问。
  “你如今还没学文章,这些经义,已经算难了,”李恪道,“这本里头的,先挑你学过的,每十日写上一篇出来,叫潘先生给你改一回,到时候再送来我这里,叫旁人给你再看。”
  李恪想了想道:“初时一月得一篇,其后可以慢慢增加,待到你真正考试时,便不会言之无物了。”
  一开始听到十日一篇,金堂还有些不大乐意,等听说这十日的只是初稿,后面还要再改,起码一个月才得一篇时,金堂便已经认同了这个做题方式。
  李恪见他没有反对,随着正在翻书的金堂满意的点了点头。
  至于金堂,显然还没发现,自己被姐夫拿捏的死死的。
  等金堂翻完手上的册子,李恪又拿了一本出来,这回,是默写的题目了。这一本,是按照四书五经来分类排列的,金堂初学,用这个最合适,等之后学完了四书五经,便要换成全部打散了排序的册子。
  金堂一面看,一面赞叹:“姐夫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将册子做得这样详尽。”
  “是你的主意好,”李恪顺手翻开孟子篇道,“正好你才学完孟子,这几日你每日来我这里,将这册子做上一页,以后,便换这些册子来考你。”
  金堂书背得好,对于打乱了顺序的孟子,半点不慌,何况一页纸的篇幅有限,句子长的两三道题,短的也就四五道题,就算每日做上一页,也花不了多久。
  如今才得了新鲜玩意,金堂有些跃跃欲试,虽然李恪说从明日开始,金堂却还是道:“姐夫,要不就从今日开始?反正也花不了多久。”
  李恪自然不会去打击金堂的积极性,他没按页数先后,而是随手翻了一页出来,摆到金堂面前,道:“那就做这一页吧。”
  金堂脱了鞋,踩着凳子,半趴在桌上,拿着笔去看第一道题目,中间给出的部分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得,这可是道让人十分眼熟的题,有些秀才最爱念这个了。
  金堂不假思索的写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第二道,则是“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
  金堂只扫了一眼,便知道了下句,“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
  其后还有三道,虽不如这两句一样有名,金堂依然很快想到了答案。从开始做题,到做完这一页,金堂也不过才花了一盏茶时间。
  而花费最大的,其实还是在写字上。有李恪在旁边看着,金堂便一个字一个字的,每一笔都写得很用心。
  等再抬头,金堂果然看见了李恪眼中的满意神色,心里也难免得意。
  李恪将册子收了起来,又夸了金堂两句,才放他出去。
  次日便是搬家的日子,金堂年纪小,又有谢父这个一家之主在呢,便只是被带着走了一圈,又坐上马车跟着回了王府。
  因秋闱在即,潘先生给整个东院都放了假,李铮兄弟自然也没回河下村去。
  难得三人都在府里,金堂又送了东西来,还恰赶上徐氏等人搬家的时候,长平索性带了儿子回门。
  小孩儿如今两岁,在来颍州的路上和金堂玩到了一块儿,如今最喜欢金堂这个小舅爷,连亲舅舅都要靠边站,这回他一来,金堂走到哪里,屁股后头都跟个小尾巴。
  金堂看着身后的小肉团子,爱的不行,连走路都比平日慢了一倍多,还时不时回头注意着团子的动向。
  平日金堂还要往池塘边或是假山旁走走,这几日带着小团子,是彻底绕着这些地方走了。
  长平见了,笑道:“小舅舅这样惯着他,我合该多带他回来玩的。”
  “你知道就好,”金堂随手拿了个布老虎叫小团子抱着,才和长平道,“你自个儿在家呆着也没什么大事,平日也多回家走动走动,我娘回府去了,行知他们也常在外念书,姐姐一个人在府里呆着难免孤单,你多来陪陪她。”
  这话正说到了谢斓心坎上,等金堂出了门,她难免对长平感慨道:“也不怪我们都宠着他,实在是他也时时记挂着我们,总叫人心里暖呼呼的。”
  长平也道:“可不是吗,我们在颍州住了那么多年,也就小舅舅还时时记着我们几个小的,每回的节礼,都能看出是他亲手准备的。”
  对于两人的话,金堂是不知道的,不过他每每带着小团子出门逛街,总爱从街头到巷尾的扫货。
  走的时候一干仆从都是两手空空,等到回来,人人都捧着东西,生怕磕碰了。这一堆东西里,大半都是给小团子的不说,就这,金堂自个儿手里还拿着个糖画,时不时给小团子舔上一口,就差没直接把小团子宠到天上去了。
  长平见状,颇有些哭笑不得,偶有些醋意,也被金堂的礼物给哄了回来。
  转日回家,光小孩的东西,就带了一车。小团子还哭着想把金堂这个小舅爷一并带回去。
  送走了小孩,秋闱的日子也到了。天还没亮呢,金堂就被姐夫带了出来,等他们坐在贡院对面的酒楼包间里时,天色才刚亮。
  “怎么这么早,”金堂打了个哈欠,四下里看了看,没见着李铮兄弟,便问,“姐夫,明正他们在哪儿呢,怎么不见人?”
  “他们在底下坐着呢,”李恪道,“今日东院也又不少人来考试,他们说是先前就约好了,要在底下一道祝福。”
  金堂听着外头嘈杂的声音,看了看天色,疑惑道:“这么早,就来了这么多人吗?”
  李恪没回答,而是直接放手叫金堂自己去看。
  金堂从李恪怀里跳下来,跑到窗边。才打开窗户,金堂就感受到一阵凛冽的寒风,他缩了缩脖子,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还微微泛白的草木。
  “昨晚上打了霜,他们岂不是要冻坏了。”
  金堂扶着窗框,踮起脚往下看,贡院门前,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队伍里人人都穿着单衣,提着竹篮。这会儿时间还早,不少人都披着厚衣裳抵御寒风。
  金堂眼尖,瞧见好几个人穿得和旁人不同,便指着道:“考试不是只能穿着单衣?怎么我瞧着那几人还穿着夹衣?”
  一旁的仆从看了一眼道:“回小少爷,那些人应当只是家中的仆从,并不是要考试的学子。如今贡院门还没开,不少家中富贵的学子来得也没那么早,便叫下人排队,等到了时辰,再自己换上去。”
  “原来如此,”金堂问完,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便又回来靠着李恪休息。
  等到金堂再醒来时,已经是贡院开门的时候了,底下替换回来的学子俱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喧哗。
  金堂趴在窗边,看天际朝阳升起,冲破层层雾霭,驱散寒气。阳光照在身上,直教人觉得暖洋洋的,便是底下才脱去厚外套的学子,也一个个舒展开眉头。
  差役一个一个的把排队的学子叫去查篮子,等通过了,才叫进去搜身。馒头面饼都会被一个个掰开掰碎,务必不能有半点太过大块的东西。
  金堂皱了皱眉,想起到时候自己考秀才时,也要过这么一回,就开始考虑到时候要带什么点心才能尽量让自己的吃食少被这么掰两回了。
  金堂本以为都到秋闱了,搜身这关总不会有什么太多事情发生,没想到还真就有那顶风作案,想要浑水摸鱼人做了夹带的东西。
  眼见着一个考生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被打了板子扔出来,还没人理会,被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金堂也生不出什么同情的心思。这样的考试还夹带,被查出来就是有罪,半点不值得同情。
  金堂还看见一个因为来迟了,正赶上贡院关门,被拦在外面,哭着求差役,最后被带到远处的考生。
  金堂将视线从那考生身上转回到贡院的牌匾,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就是无数学子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啊。
  金堂看得久了,忽然也生了想自个儿进去看看的心思,但又很快自己给否定了。
  这个贡院专供秋闱用,三年一开,要进去看看,那得等考举人才行。
  金堂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要求不高,秀才就行,至于举人……就不受那个罪了。
  等到贡院关门,李恪也站了起来,道:“秋闱总共三场,每一场都要提前一日进场,咱们今日便先回吧,等过几日再来。”
  金堂回头看了一眼贡院大门,点了点头。
  走到楼下,李铮两个早在底下等着了,甚至还买了一只荷叶鸡。
  金堂好奇的问:“你们买这个做什么?”
  “虽然不下场,那也能讨个好彩头啊,”李钺笑道,“到时候小舅舅考试,我定要买上七八只来给你!”
  金堂听罢,满脸写满了拒绝,就差开口直言,不,我不需要了。
  第二十八章 谢家金堂
  “这天眼见是越发凉了, ”凤仪宫中,皇后坐在桌案前,面向北方,双眼无神, 手中折扇开了收收了开, 良久, 才叹了这么一句。
  令仪公主听见, 忙亲自捧了茶盏到皇后面前, 道:“母后吃茶。”
  皇后这才恍然回神, 扯了扯嘴角, 接过茶盏, 同令仪公主道:“是母后的不是, 你难得过来一回, 母后还这样混混沌沌的。”
  令仪公主忙摇了摇头,握着皇后的手轻声道:“母后快别这样说, 我知道你是想皇兄了,我也想他呢。”
  皇后反握住令仪公主的手, 道:“这些日子朝中情形不好, 你在你父皇身边,要多小心着,要真遇见你父皇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别自个儿凑上去,知道吗?”
  “母后放心,女儿都晓得,”令仪公主挨着皇后坐下,被她抱进怀里,才靠在皇后耳畔道, “大皇兄被迎回朝中,可封禅的队伍还在原地呆着呢,这几日朝堂上为着这个吵翻了天,却还没个章程。”
  皇后的视线慢慢移向地面,道:“皇上可点了人去?”
  “母后怎么知道父皇想继续封禅的事儿?”令仪公主道,“朝中还没吵出个结果呢。”
  皇后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道:“大皇子为二皇子所害,此乃人祸,并非天灾,无关乎上天预警之说,你父皇自然要将封禅热热闹闹的继续下去。”
  “可……”令仪公主疑惑道,“这都快冬天了,路上可不好走。”
  “是啊,路上可不好走,”皇后看似随口应了令仪公主一声,眼中却泛起了几分亮色。
  待到令仪公主离开后,皇后在原处坐了一会儿,又在小佛堂里捡了一碗佛豆,才起身,亲自磨墨,写了一封信。
  待到将信晾上,皇后又取了新纸,开始画画,因没取颜料,便只画了一株墨兰。待到兰花成型,方才的信也干透了,皇后又亲手将它收了起来,才叫了个不起眼的小宫人进来。
  “将这封信送到吴先生手上,”皇后道,“机会稍纵即逝,叫他不必非要等恪儿的回信。”
  那宫人拿了信,贴身藏在小衣里头,又上来替皇后收拾了画,才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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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收到信时,正是乡试开始后的第四天下午,身边唯有一个正在做题的金堂在。
  李恪一看信上的标记,便知道这信是从宫中送出,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他母亲他是知道的,若无大事,一向避免给他写信递消息,免得给人借题发挥的机会。何况山高路远,被人做手脚的机会可太大了
  李恪拿着信,一时有些出神,反而没有在第一时间拆看。
  金堂做完了题,搁下笔,揉了揉手腕,正想和李恪说话,瞧见这情形,犹豫片刻才道:“姐夫,我写完了,你既然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李恪这才回神拆信,难得没留他,道:“你去吧。”
  金堂忙不迭从椅子上下来,待到从李恪身边经过,他眼尖的瞧见信纸上抬头处写了吾儿二字。
  吾儿?金堂往外走得更快了,这除了皇帝就只有皇后敢这么喊李恪了,当然,皇帝他儿子多着呢,估计也不会这么喊。
  那就只有皇后了,皇后这时候写信来做什么?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外人,甚至是连李恪的信息网都不知道的大事?
  金堂出了书房,一溜小跑。他脑子里各种思绪驳杂,不妨自个儿跑错了路,又来到前次有小船的池边。
  金堂被冷风一吹,脑子冷静不少。他紧了紧身上衣裳,这回没敢上船。
  秋天来了,要是再像上回那样在船上睡一觉,只怕夜里就要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