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淑琪言辞凿凿,云杉佩服之余,不仅冷笑:“你觉得我带着你上路不好,你就自己找路走啊。不管馨乐坊的人会不会找你,还是你的姐夫们是不是半路杀出会把你给带走,你不要哀求我,那我也就不管你,不就好了吗?”说完,傲然擦身,往前走。
华淑琪很想很有骨气站着,不要唤她。但是,路真的很黑,夜色很重,独在异地,刚刚又经历过不测,她心里害怕。
“你等等!”刚喊出这一声,华淑琪就疾步飞奔,追到云杉身后。
“不是不要跟着我吗?”云杉讥讽。
“你都已经带我到这里来,当然还要负责把我带出去啊。”华淑琪心里面依赖,嘴上却硬,“不管是馨乐坊,还是我姐夫,你都要让我不受他们的伤害。”
云杉气乐了:“天底下,还有你这等不讲理又占尽便宜的事。”
继续往前走,怪过十字路口,不远处便是客栈。
但宽阔的街口,已经被人拦住。
四队青衣女子,前面并肩而立着一位黄衣少女,一位蓝衣少女。
说到女子的容貌,和这世间的万物一样,千变万化,即使同样都可以称之为美人,也不一而足。
玉雪笙是美女吧,不知是逸城的风水养人呢?还是她自己一直心高,只属意逸城公子,不屑他人,因此,娇媚中带着冷艳。
华淑琪,严格说来,至今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江湖人。她出身尴尬,既有傲气,又很自尊。大家闺秀的高贵中混着小家碧玉的含蓄和拘谨。
云杉,恢复真容后的五官倾倒过逸城从程倚天开始,到杜伯扬这一年龄跨度中一大帮人,奇花谷主桑越人更是坚定不移的拥趸。可是神秘,叫人没法对她的美丽十分亲近。
这黄衣少女和蓝衣少女一出现,又颠覆所见者对女子之美的概括。
人间会有仙女吗?
大概世间的男人们总有这么一问。
那仙女又是什么样子呢?
云杉这等神秘?华淑琪这样秀雅?玉雪笙那样冷艳?还是,像眼前这两名女子——
她们的脸,说起来还有七八分相似。一样的瓜子脸:尖下巴、宽额头,星光之下,肌肤细白如凝乳。细长眉,眼睛也细细长长,只是凝视,已然勾魂夺魄。鼻子高耸,鼻头灵巧,下面一张嘴巴,两个人,都生得与众不同。不很小,上嘴唇和下嘴唇都有些厚。然而,就是这样的嘴巴,一笑,扯出的弧度、形状,以及饱含的丰润,都太诱惑。
诱惑——
大概才是男人们心中对“仙女”最准确的概括。
更何况她们的身体纤秾合度,毫不起眼往前走两步而已,就摇曳生姿,走出常人难以言喻的万种风情。
云杉急忙扯起面纱,华淑琪目瞪口呆良久,转头问她:“她们,又是谁啊?”
蓝衣少女走得快些,离华淑琪还有一丈多远,借着星光,总算看清华淑琪的长相。“啧啧啧……”她不住口赞叹。片刻,她还自语:“隔了这么多年,大娘的眼光还是那么厉害。”上一眼、下一眼又把华淑琪看了好几个来回。
华淑琪觉得自己就是放在篓子里供她挑选的白菜。
被挑选的感觉可不好,华淑琪向来性烈,当然忍不得,心头火苗突突,随口斥道:“什么厉害,那个老太婆的眼睛,我说是瞎了才对。她都不知道本小姐是是谁——”还没说完,被云杉一把捂住嘴。
云杉把华淑琪拨到自己后面,拔剑出鞘。蓝衣女子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白光袭到。左耳垂下的珍珠被锋利的剑锋削断。蓝衣女子被云杉掌力推在一边。
拽住华淑琪的手,云杉轻叱:“走!”一鼓作气冲进青衣女子的队伍,冲乱她们阵脚,势必可以逃出。然而,华淑琪大喊:“我的手,我的手。”停滞了好几下。云杉和华淑琪,就一起被陷在青衣女子散开后组成的阵势中。
坠有铃铛的长绢握在她们素手之上,青衣女子个个侧身相向,眼睛斜瞥,嘴角含春,眼梢却带煞。
黄衣少女站在中央,也拔出一把剑。腰身轻摆,犹如风摆碧荷,她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划了个两个大大的相互交叉的圈。青衣女子手持长绢,也不进攻,莲步轻移,手臂舒展,长绢忽而绕于手上,忽而拉着放开——大敌当前,她们居然在黄衣女子的带领下跳起舞蹈。
跳舞时,长绢的铃铛就会发出声音,不一会儿“叮当当”“叮当当”。青衣女子手腕上的串铃“哗啦哗啦”的声音也夹在其中。
不仅跳舞,还唱起歌。不是一个唱,而是一起合唱。软软的声音轻巧柔腻,似呢喃,似叹息,好像树间小鸟般娇嫩,又好像水底鱼儿顺滑;时而高远如西天的晚霞,时而又混合一起好像山巅围绕来去的迷雾。听在耳中只觉得好听,且越听越要听。
铃铛声、串铃声,歌声……随着青衣少女的舞动,越来越让人有仿若实质的错觉。云杉内里基础不错,尚且能支持。华淑琪头脑一晕,满眼望去只见青色一片。耳朵里“叮当”“哗啦”还有歌曲声音结成一团。穿黄色纱衣的少女,穿蓝色纱衣的少女,出现在视野,变成了在青色背景下的舞台上跳舞的美女。她们莞尔、娇嗔,简直就是两朵充满生命力的芍药花。
华淑琪伸出手。
蓝衣少女朱唇轻启:“叫姐姐——”
华淑琪便叫:“姐姐、姐姐——”
云杉心知肚明,伸手要抓华淑琪。黄衣女子将她的手轻轻抓住。
“妹妹,你不也要找姐姐吗?”
云杉头痛,阻挡不了,黄衣少女抬手将她的面纱揭去。
一张无瑕玉颜显露在黄衣少女眼前,黄衣少女微微一怔,继而妒忌,心情变得大大不好。
长剑抬起来,黄衣少女突如其来的想法,她要把这个美丽程度显然胜过自己的女子杀掉。
就在这时,一物从屋顶飞来。
黄衣少女手中的剑被狠狠一撞。
黄衣少女虎口大震,撕裂的疼痛钻心而来。低头再看,从虎口到手心,皮肉裂开好长。
撞击长剑的是什么东西?力量竟然大成这样!
仓皇四顾,自己在明,不速来客显然在暗。黄衣少女自我保护意识甚强,匆忙间大喝一声:“沉仙!”
已经将华淑琪完全收入股掌的蓝衣少女和她心灵相通。
青衣女子受过严格的训练,撤退之时,“呼啦”围聚在黄衣、蓝衣之前。黄衣、蓝衣飘身往馨乐坊方向退去。
一个人从不远处屋顶上跳下来。
走到云杉面前,云杉神魂出窍,人竟然昏倒在地上。
他很着急,来不及追击黄衣、蓝衣,将云杉从地上抱起来。
这一睡,便到第二天晌午。太阳高高挂在中天,云杉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衣服,穿着还似昨天。就是头疼!
很疼!
好像锥子插到头脑中,尔后又搅了两下,最后才拔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努力回想,突然,她一跃从床上跳下来。
冲出门,外面是个小院落。奔到院落外面,看清楚,这儿分明就是她和华淑琪投宿的那家客栈。华容县城大客栈就此一家,她从这儿出去,又回到这儿。
只是,将她从黄衣、蓝衣手里带回来的又是谁?
没有听到声响,可是,直觉上,脑后传来一阵压迫。迅速回身,举起的手,被另一个人的手格挡住。
那个人,反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暖的触感,叫她倍感安全,全身顿时放松。脚下一软,对方连忙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抱住。
有意也好,无意也好,云杉偎依在他的肩头。
“倚天哥哥——”一声呼唤,竟是如此情深。
青葱一般,对世事理解并不十分深刻的程倚天,这会儿,怎能控制?心神顿时一荡,犹如平静的湖面突然漾起波纹,一层一层,再也停息不了。
忘记应该要问她什么!
程倚天轻轻拢着她,只是柔声:“云杉……”
云杉大着胆子伸出手,手臂环抱住他的腰。
程倚天终于把她整个人踏踏实实抱住。这是怎样的充实?从身体,到心里,乃至于整个灵魂都在飞升,飞到半空,情不自禁不住雀跃。
云杉说:“这么多天来,我很是想你。”
“嗯!”程倚天满腔爱意,全集聚在这一声回应。
相拥,无言。
许久,云杉方才抬起脸:“杜大当家没有对你说什么吗?”
程倚天不想提那茬。
可是,想提,不想提,那茬其实还在那里。两个人心里面揣着明白,继续装糊涂,其实没意思。
方才分开,程倚天说:“先去吃点东西吧!”
昏迷一夜,又过一个上午,云杉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程倚天这样说时,它还应景叫了两声。搞得云杉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