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段月潼回答。看了看眼前的人,憔悴了,也瘦了心里一紧,但不动声色。段月潼从背包里掏出几分文件来,拉上拉链再次背到后背上。
“我在老宅里,发现一些事情。”段月潼淡淡开口。一边把那几分文件地给陈十二,陈十二一愣,随即明白了江云狄最近的火气是怎么来的了。
“这就是些花卉采购单,你来了之后老宅买了很多花木,很奇怪吗?”江云狄语气严寒如霜,亦是提醒段月潼有些事情是因为她才发生的。
“这些花木的采购价格,是市价最高标准的六倍以上。还有一些进口花木,都是次品价格却搞得离奇。”段月潼淡淡的说。
“段月潼”江云狄噌的从椅子里站起来,嘭的一声拍的桌子一震。陈十二后背冒了一身冷汗。“你一个花匠,何必要对江家内宅的事情这么上心?”
“江家内宅之事,我没兴趣。”段月潼抿一抿嘴唇,捏紧指节,不卑不亢的道。
江云狄噌的一声把一摞文件甩向段月潼,她没有躲,也没有避让,只是本能的一闭眼。a4纸滑过脸颊,脸上蓦然出现一道血印。
“你!”江云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从中来。
“在这些文件上都有老夫人的签字,但是在签字之前,刘妈会在老夫人的水里面掺上一些令人神志昏聩的药。所以,即使有问题只要有了老夫人的字迹,也是能够顺利蒙混过去的。”段月潼开口说。
“什么?”吃十二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迅速关上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刘妈可是单管家的发妻,也是单文和单乐的亲生母亲,这话一旦被单文或是单乐听到,不管江云狄怎么处理,段月潼是与单家人是结下梁子了。
“刘妈服侍老夫人四十余年,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江云狄怒不可遏。
“我祖父安建业,倾尽所有扶持吴文雄十四载。我母亲下嫁给吴文雄为他生儿育女,可结果呢?”段月潼低吼一声。“江少,你该不知幼稚到不懂‘人心难测’的道理吧?”
“嘭”江云狄顺手将一个水晶烟灰缸劈头盖脸砸向段月潼,段月潼飞起一脚踢到旁边,飞出去的烟灰缸嘭的一声砸碎了一面酒柜的玻璃。
闻声而来的单文和单乐,推开门被满是狼藉下了一跳。
“出去”江云狄怒吼一声指向门,段月潼刚准备抬脚。陈十二突然开口。“你们俩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在。”单文和单乐悻悻离开。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抬脚就要走。
“段月潼,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些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江云狄突然开口。
“我有没有麻烦,不是你说了算吗?”段月潼突然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有麻烦也无所谓,我不在乎。如果老夫人喝下去的药,不留什么后遗症倒是没什么,要是有什么后遗症我会因为我的沉默而自责。”
江云狄满头大汗的抵在办公桌上,脸色发紫。段月潼心中一恸,走过去,一双小手握在江云狄青筋暴起的拳头上。
“你在担心什么?”沉默半晌,段月潼幽幽开口。
“我担心你”江云狄一声低吼。
“我很好”段月潼拍拍江云狄的手背。“没有留下收尾,这些采购单是我从供应商那儿偷来的他们的备份,在他们送花的时候。”她浅浅解释。
“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江云狄终于舒了一口气。
“你可以好好说话吗?”段月潼不答反问。
江云狄跌坐在身后的办公椅里,带的段月潼的身体一震。她瞬间松开江云狄的手,却被反握住一把拉进了江云狄的怀里。陈十二关上门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在这里陪陪我,那也不要去。”江云狄把段月潼搂紧,现在出去岂不是被吴家的人逮个正着。
“我得去一趟国医堂”段月潼柔声开口。
“去那里有事吗?”江云狄有气无力的问,这一瞬间这半个月一来的疲惫全部涌了上来。段月潼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好奇怪啊,这么多天的疲惫,抱着段月潼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段月潼起身,帮他把办公椅调成平躺的状态。然后从衣架上拿下一件他的外套盖在江云狄的身上,转身带上门悄无声息的走了。
洛城已然到了黄昏时刻。信步闲逛的段月潼突然看见一身休闲装的廖思颖闪进了一间小诊所,这里不仅地方偏僻难找,而且,廖思颖不是明天就要订婚了吗?段月潼一愣,随即跟了进去。廖思颖进了里间,段月潼装模作样低头找药。
一个穿着污迹斑斑白大褂的营业员迎上来。段月潼随口说了几样药丸,营业员开始去数药片。段月潼乍起耳朵听着。
“这东西多久起作用?”廖思颖的声音。
“一个小时左右,在空气里面达到一定浓度,会使人瞬间眩晕。”一个油腻的男人的声音。
段月潼隔着门帘瞅了一眼,一个茶色的玻璃瓶,在廖思颖手上晃了两晃。段月潼眉心一拧,转身闪出了小诊所。穿过悠长的巷子,来到宽阔处的她,倏忽看见十几个人再往自己这个方向走。
段月潼后撤两步撒腿就开始跑。这些人立刻动起来,紧追不舍,终于,段月潼被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眼前的人渐渐逼近,段月潼心中暗叫不好,摆出迎战的架势。
此时,从人群后面颤颤巍巍走出来一个老太婆。
“吴冯氏?”段月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野丫头”四下午他人,吴冯氏不再做戏。“跟了你一天了,早上差点让你给跑了。”那凄厉的,入鸱鸮般的声音炸的段月潼头皮发麻。
“那你今天,是不准备放过我咯?”段月潼不惊不惧的声音响起。
“桀桀桀桀”一抹狞笑,从一张瑟缩入核桃般的脸上传来,“也不是不放过,你把当年的那些东西叫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是吗?”段月潼始终在与之周旋,规划逃跑的路线。“那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了?”
“我是你祖母,怎么会害你?”吴冯氏暗褐色的眸子滴溜溜一转。
“祖母段氏,亡故多年了。不知您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您来这儿堵我,吴文雄不知道吧?”段月潼反诘。
“吴文雄,他是你爸爸!”吴冯氏一声厉吼。
“我才没有那样的爸爸”段月潼怒气翻涌。“这七年来,只要想到我身体里,有一些和你们一样的血,我就感到无比的恶心。”
“那又怎么样?”吴冯氏一声狞笑。“不如你割肉剔骨的还给我?”
“你”段月潼气血翻涌。
“她纵然能割肉剔骨,可是你们吴家人敢要吗?”江云狄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段月潼心头一热,眼眶红了。不多时,江云狄已经站在段月潼的身旁,一手拦住她的肩膀。在她耳旁低语。“要是你留下来陪我,该多好?”一瞬间的伤势滑过江云狄的眸子。
“谢谢你”段月潼身体一软,跌在江云狄怀里。
“江少”吴冯氏脸色一暗“吴家的家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哦?”江云狄眸光冷冽。“这位段月潼小姐,是你吴家的人?”
“正是,我的孙女吴清浣。”吴冯氏冷人一笑。
“听闻吴小姐七年前就投江自尽了?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江云狄冷笑一声。
“江少”吴冯氏断喝一声。“您不是非要管这个闲事吧?”
“是,我非要管这个闲事。”江云狄眸子一聚。吴家的人已经被江云狄带来的人钳制住。
江云狄揽着段月潼的肩膀劈开人群往外走,等一会儿,这里的场面会很血腥。段月潼一时百感交集,脚下步伐虚弱凌乱,更不上江云狄的脚步。江云狄略作停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段月潼打横抱起,走出了巷子。
身后乒乓的打斗声传来,段月潼胃里一阵翻滚。跳下江云狄的怀抱,抱着一个垃圾桶呕吐起来。等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段月潼几个箭步冲向旁边的小卖部,抓起一支牙刷、牙膏和纯净水冲向垃圾桶,疯了一样的开始漱口刷牙,知道嘴角边上有血迹印出,矿泉水已经一滴不剩。
段月潼木然地停下来,一转身江云狄还像一座山一样的站在自己身后。段月潼一伸手,踮起脚尖,勾住江云狄的脖子开始放声大哭。
年近八十的祖母带人追杀,年仅二十四岁的亲孙女。那样的冲击和动荡,江云狄心里之前对段月潼的怒气和误会全消了。他反手紧紧搂住段月潼,让她在自己宽大的怀抱里安心痛苦。
“江云狄”段月潼低诉般开口。“血脉这种东西,一旦染上了是不是就想还也还不了了?”
他无法回答,只能从这简短的语言里感受她内心的崩塌、无奈和无助。
“江云狄”她忽然抬起头,一双大眼里蓄满了泪水。“你想要我吗?”
“想”他喉结一动,分明的情念已起,身体已经紧绷,那了也有了反应。“但不是现在。”他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安慰。
“你嫌弃我?”瞬间,那清澈的眸子里泪水奔流。
“不是?”他安慰她。“我要你放心心事,全心全意的爱我的时候,我才会要你。”
“可是我做不到啊!”段月潼伏在江云狄肩上抽泣。
“我可以等。”说着他摆正段月潼的脑袋,直勾勾盯着那双泪如泉涌的大眼睛,一吻落下她第一次没有抗拒。柔软的唇舌交缠,眼前的这个人已然是在段月潼的心里生了根了。
江云狄将眼前的人打横抱起,段月潼便紧紧依偎在江云狄的怀里,那高大的身影走向停在巷子口的保时捷卡宴。谁也没有说话,车子直直开进了江家老宅里。下车的时候,段月潼还是一动不动的靠在江云狄怀里,他抱着她。
进入老宅的时候,夕阳余晖里,他惊诧老宅的变化。原本浓绿的,缺乏色彩的老宅此时,门口两片无尽夏热烈开放。紫色的凤凰树迎风送香,杜鹃花才展笑脸,芭蕉,玉簪花高低错落,几丛竹子隐逸闲雅。她用心了,江云狄感觉到了。
江云狄抱着段月潼进入老宅大门的时候,整个江家都被轰动了。一众人或站在门外,或集合在主楼的正厅里,等两个人出现。段月潼不肯抬头,若是进了这扇门,以后该如何是好?
远远的,一个伟岸的身影抱着一个娇俏的人儿走近。进了老宅,江云狄扫了一眼站在当地的人。身体一顿,抱着段月潼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她一直窝在江云狄的怀里不肯下地。
“潼儿”江云狄悠悠开口。“好好想清楚,我等你。”语毕,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把她放在床上转身上了楼,一头扎进浴室里将冷水开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月潼姐,你跟我五叔,你们好了?”江枫亭张大了嘴巴盯着段月潼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
“好不了的!”段月潼一把扯过被子,蒙头盖上。江枫亭呆愣愣的在床头坐着。
“为什么好不了?我五叔为了你,真的是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