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不妨就让她去看看,左右有那么多太医在那儿,她若不行,也不会由着她乱来!”意外的,这时候却是丹阳公主开口为她求情。
梁嫤不禁对丹阳公主好感大增。
皇帝许是心急皇太后病情,也没有再多犹豫,“走吧!”
说完,便转身而去。
梁嫤看了梁明渊一眼,“照顾好母亲!”
便起身跟着宫人们,追着皇帝丹阳公主的脚步,匆匆往太后寝宫而去。
太后寝宫外头,果然跪着一地的太医。
一声声痛苦的呻吟正从寝宫内殿传出来。
皇帝闻声,催促抬着肩舆的宫人快些再快些。
不等宫人们停稳,皇帝便飞身下了肩舆,直奔寝宫内殿。
丹阳公主也跟着进了内殿。
梁嫤见没人吩咐她等在外头,便也悄摸的跟了进去,立在内殿的屏风出,小心翼翼的看着。
太后正躺在宽敞的床榻上,一声声惨叫着,像是被人剜骨割肉一般。
皇帝焦急,“母后,母后这是怎么了?”
“疼……疼……皇儿,母后要疼死了……这是要疼死了呀……”太后见到皇帝来了,挣扎着说道。
丹阳公主也跟着焦急不已,“那么多太医,没看出是什么病因么?”
“这……”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似有些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皇帝冷眼扫来。
宫女嬷嬷们立时全跪在地上。
太后忍住了呻吟,虚弱无力的摆摆手道:“别为难她们,太医说,是耳朵里入了虫……唉呀,又疼又痒……抓心挠肺的难受……”
躲在屏风处的梁嫤闻言,也觉得耳朵里痒得要命。
耳朵里的肉最是稚嫩敏感,否则怎能辨别声音的震动?这要是进了小虫子,虫子在里头动来动去,触碰到耳朵里的嫩肉,可不是又疼又痒,难受的要死么?
一点点耳屎还会让人觉得瘙痒,一只活生生的虫子,无疑是巨大的折磨,也难怪太后叫声那么凄惨了。
“虫子?怎的不取出来?”皇帝喝问宫女嬷嬷道。
“太医说,用光引出虫子,亦或用烟灌入耳朵,呛出虫子,都是可行的!可是……可是……”宫女低头没说下去。
皇帝怒喝:“可是什么?既有办法,为何叫母后受罪?”
“是我忍不了!法子也用了,也有些效果,可那虫子一动,我就疼的受不了!这才没让他们继续!”皇太后虚弱的说道,话音未落,又呻吟起来。
梁嫤立即上前,“求皇上让民女看看情况!”
她说完,也不等皇帝同意,便是上前,半跪在皇太后床边,上手扒着皇太后的耳朵,借着光线往里看了看。
没有专业的工具,根本看不到那虫子在哪里。
这说明虫子已经入耳很深了!
越深越不容易出来,一动,耳内越是疼痛,也难怪太后忍不了。
“请嬷嬷取麻油来!”梁嫤转过脸对跪在一旁的嬷嬷说道。
那嬷嬷不敢动,抬眼看了看皇帝。
皇帝皱眉看着梁嫤,见她虽年纪尚轻,但说话做事似沉着冷静,并不见慌张,便点头道:“快去!”
那嬷嬷赶紧起身,不多时,便取来了梁嫤要的麻油。
梁嫤用细细的竹签,沾了麻油,一滴滴的,滴入皇太后耳中。
她让皇太后侧躺在床上,静等了一会儿。
一开始皇太后仍旧在呻吟,可过了不多时,皇太后就不在呼痛了。
又过了一会儿,皇太后才道:“不动了,但还是有些难受!”
梁嫤点头,“应是麻油将虫子粘住,这会儿可能已经闷死了。请嬷嬷去净水来,虫子在耳道中挣扎多时,耳道内一时不能恢复,也是正常的。待用清水将虫子冲出,等一等,就不会再难受了。”
梁嫤温声慢语的说道。
她音色清亮,此时又放轻放缓了语调,叫人听来,格外的安心。
皇太后不知怎的,对这个止住自己耳中疼痛的小女孩儿印象特别好,也好似格外信任她,点了点头道:“好,去取清水来!”
嬷嬷备好了清水,梁嫤用精巧的茶盅将盛了清水,轻笑着对皇太后道:“太后娘娘,您先忍一忍,一开始会有些难受。”
医者的笑容,似乎格外有安慰人的力量。
皇太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任她处理。
梁嫤将精巧的茶盅里的清水,灌入皇太后的耳朵,一直灌了好几杯,才见到一只小小的带着坚硬的小壳子的虫子,从耳道中冲了出来。
梁嫤用细软的布将虫子扫入空着的瓷盅里,交给一旁的宫女。
让太后翻过身来,将耳中水倒干净。
又用细薄的棉布捻成细条,探入耳中,吸干耳中剩余的水分。
她动作很轻很柔,尽量不去弄疼皇太后。
此时此刻,梁嫤眼中没有皇帝,没有公主,没有太后娘娘。
她看到的只是一位上了年纪,被一只虫子折磨的疲惫不堪的病患。
她尽可能细心体贴的照料着自己的病患,心无杂念。
也许认真的人,身上会有一种别致的美。
在她为皇太后医治的过程中,没有人上前打扰,质疑。
就连立在一旁的皇帝,和丹阳公主,都目不转睛,却格外安静的看着她,没有质问她一举一动的用意。
直到她处理好了皇太后的耳朵,松了一口气,缓缓笑道:“太后娘娘说句话试试,看耳朵是不是已经好了?”
太后娘娘闻言看了她一眼,转向皇帝道:“哪里找来的这么灵巧的丫头?年纪轻轻倒是通身不俗的气质,这治病的手法,比那一起子的太医还好!”
“太后娘娘谬赞!民女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太医们只能听宫女嬷嬷们描述病情,不得亲眼所见,判断自然不似民女方便。倘若是太医们也能像民女一般可以亲眼所见,哪里还需得民女献丑。”梁嫤跪在床边谦逊的说道。
皇帝赞赏的看了梁嫤一眼。
太后宽和的笑了笑,伸手亲自扶了梁嫤起来,“年纪轻轻,不贪功冒进,得了赞许不骄不躁!不错!”
“母后现下觉得怎样了?”皇帝问道。
太后晃了晃头,笑了起来,“真没事了!竟是叫一只虫子闹的!”
皇帝示意一旁的宫女上前。
宫女将瓷盅奉上。
皇帝低头看了看瓷盅里,带着坚硬小壳子的飞虫,脸色一时冷了下来。
梁嫤垂着头,只当什么也不懂。
“母后若是觉得没事了,就躺下歇息一会儿,朕还有事要问这丫头!”皇帝指了指一旁的梁嫤。
太后点点头,竟破天荒的替只见了一面的梁嫤说好话道:“她年纪尚小,皇帝莫要为难她。”
皇帝笑了笑,转身出了内殿。
跪在外头的太医们自然也听到了梁嫤那一番为他们辩白的话,这时候看着梁嫤的目光倒也十分友善。
皇帝身边太监吩咐他们离开。
皇帝则带了梁嫤,去了侧殿。
丹阳公主也跟了进来。
皇帝看着梁嫤道:“这虫子怎么会进了太后的耳朵?”
梁嫤心下忽然紧张起来,脸上却只能装作一派天真的模样,“虫子有脚有翅膀,在人熟睡之时,误入人耳也是常有的事。民间就有发生,所以在端午之时,会拿雄黄酒擦洗耳廓手脚,就是为防虫子误入的。”
梁嫤说完,还甜甜的笑了笑。其实心中亦是紧张到不行。太后娘娘的寝宫,一众伺候的人,单是贴身伺候的就有十几个之多,二等三等的宫人更是不消说。
偌大的宫殿,别说是虫子,只怕上下干净的连只蚊子都没有!
怎么可能任由一只带硬壳的小虫,就这么明晃晃的进了太后的耳朵?
用光引诱虫子爬出耳道,亦或是用烟熏呛虫子,都能让虫子自己爬出耳朵,也避免油滴水灌给耳朵带来的不适感。
可那虫子却入耳极深,定是入耳以后,皇太后身边伺候的人故意掏挖耳朵,使虫子受惊,挣扎才入耳更深。
她适才已经偷偷摸了皇太后的脉象。
又观察太后面容。
太后脸上虽涂有粉脂,但却可瞧见眼睑下的黑印。
太后身体有虚热之症,想来已经多时难以安然入眠,心力耗损大,经不起折腾。
这一只虫子看起来事小,可若不能及时取出,只怕后果也是十分严重。
宫中必有人在谋算着太后!
只是梁嫤绝不想被牵涉其中。
连自己看出来这点,都坚决不能暴露!
她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小老百姓而已,如果不是林三娘毫无预兆的击了登闻鼓,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入皇宫这地界。
她可不想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皇帝听闻她的话,又打量着她的神色。
良久,梁嫤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能被人听见的时候。
皇帝却笑了笑,“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是暗处的一只小小的虫子?”
梁嫤偷偷觑着皇帝脸色,不知他这是否话里有话。
丹阳公主却是接口道:“是啊,往后让身边的人多精心着些!那些大意的,也得好好虑一虑,不行就逐出宫去!伺候母后身边,断要不得三心二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