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嫤看着太后一点点将那颗蜜丸嚼碎,咽下,仿佛太后吃的不是蜜丸,而是她一家锦绣前程的定心丸一般。
良久,太后寝宫内殿的气氛都有些紧张和凝滞之时。
太后却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味道果然不错!不过……这药效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出!”
梁嫤舒了口气,颔首应是。
“来人,看赏!”太后抬手说道。
京城顾家。
顾家老夫人的映辉堂中。
老夫人半躺与上座的坐榻之上。顾三夫人郑氏,蒋氏跪坐在下手。
“姐姐可瞧见了?幸好是老夫人果断,早早的将林氏一家赶出顾家去,不然今日之事,顾家岂不也被搀和进去?”蒋氏一脸讽刺的斜睨着郑氏说道。
郑氏低着头,不做声。
蒋氏冷哼一声,被郑氏压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早就受不了了,如今好容易得到了打压郑氏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姐姐也就是心软,你瞧那林氏是个安分的人么?击登闻鼓告御状,也亏她想的出来,真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姐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就和林氏说到一起去了?怎么就和这种人姐妹相称?也不怕丢了你荥阳郑氏的脸面?”
蒋氏这话说的过分了,连荥阳郑氏都给提溜出来了。
荥阳郑氏乃是望族,是郑氏的族家,她丢自己的脸没什么,可若是因她连族家都被人提出来贬低,这可不能忍。
郑氏立即挺直了脊背,“林家妹妹此举或有失妥帖,但定也是被逼急了,为母则刚,她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己的一双子女去争取。”
蒋氏冷冷一笑,“争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告御状,告的是谁?是梁驸马,是丹阳公主的相公,是当今圣上的什么人?也不好好想一想?林氏糊涂,怎么姐姐也跟着糊涂?难怪能聊到一起呢……”
“你……”郑氏蹙眉瞪着蒋氏。
话还没出口,便被上头的老夫人打断。
“好了!”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别争了,叫你们来说这事儿,不是听你们两个谁有理的!”
郑氏和蒋氏赶紧俯首应是。
“总算是没在顾家的时候,闹出来的事儿。究竟谁对谁错,自有圣上裁决!你们是顾家的人,心里头想的不应当是外人的利益,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在你们心里,摆在第一位的永远都该是顾家的利益!”老夫人看着底下的一妻一妾道,“记清楚了么?”
“记清楚了!”郑氏和蒋氏异口同声。
表面上是两个人都说了。
可蒋氏心中得意,这明摆着是在斥责郑氏呢!郑氏偏袒着那林氏,刚才还在为林氏说话。
她斜眼看了看,林氏果然面上不怎么好看。
林氏一家离开了顾家,没人给郑氏出谋划策,郑氏迟早还是会被她踩在脚下的,三爷迟早还是会回到她的房里来的!
蒋氏很有信心,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以后做事的警醒着点!别再谁不谁的都乱交好,惹祸上身了还得我这一把老骨头给你们善后!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老夫人不满的说道。
蒋氏得意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却在这个时候,门外忽而有小丫鬟禀报。
“什么事?进来说话!”老夫人说道。
小丫鬟打起帘子,进了里屋。
“老夫人,三夫人。外头盯着看的小厮传回来消息,说是林氏一家已经出宫了。”小丫鬟回禀道。
“嗯?放出来了?”老夫人从坐榻上直起了身子。
“是!”那小丫鬟福身说道,“听说还是御赐的马车,带了一大车的赏赐,有皇上的赏赐,还有太后娘娘的赏赐,一路往客栈而去,好不风光!”
小丫鬟语气中难掩艳羡。
“什么?!”蒋氏瞪大眼睛看着回禀的小丫鬟。
好似她这么瞪了那丫鬟,那丫鬟就能改口一样。
“是这样呢,不光咱们家小厮看见了,好多人都瞧见了!”小丫鬟说道,“听说梁驸马倒是被丹阳公主拿马鞭给狠狠抽了一顿!”
小丫鬟话音落地。
房里一时寂寂无声。
老夫人也看着那回话的丫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郑氏低头,偷偷笑了笑,这丫头来的可真是时候,一番话,她都不需做声,便狠狠打了蒋氏的脸。
看蒋氏那一副瞪着眼睛,不甘心的样子,都觉心中甚是畅快!
林家妹妹这一仗,真是打得漂亮!
虽不知她是如何在宫中告的御状,不知她怎的就得了这些好处,可这样的结果真是大快人心!
“行了,你下去吧!”老夫人抬了抬手,这会儿语气中完全不复适才说教时的中气十足,倒颇有些有气无力。
“母亲好好歇息,儿等告退。”郑氏收敛了笑意,不动声色的福身说道。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瞪了蒋氏一眼。
此时明显对蒋氏有了不满。
人往往如此,有错能归结到旁人身上的时候,却对不会将错往自己身上包揽。此时老夫人也是如此,将错粗全怪在了蒋氏的身上。
“去吧!”
蒋氏看起来,越发不顺眼起来。
梁嫤一家三口仍旧回到客栈。
宫里赏赐的东西还真是全乎,从绫罗绸缎,到金银细软,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
许是想到了他们一家三口没了梁鸿这个本该是顶梁柱的男人,在京城生活不易,所以特地准备了这些。
看着堆满屋子的箱笼。
林三娘和梁明渊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姐,这是真的么?你掐我一把,让我看看这是不是梦?”梁明渊语气痴痴的说道。
只听他嗷的一声惨叫,“啊——你还真掐呀!”
梁嫤轻笑,“是不是梦?”
梁明渊捂着被她掐疼的胳膊,含泪摇头,“不是,不是,疼死了!这么疼我都没醒,肯定不会是梦!先前还想着,他们要真是打娘,我就扑上去,替娘挨了这打!反正我年轻,身体好!真是没想到,转眼,不但免了责罚,还赏赐咱们这么多好东西!”
林三娘闻言却是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许是觉得心下愧疚,又许是想起梁鸿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当年他们没有婚约,她是私奔而走,让她颜面尽失。
正在兴奋的梁明渊,和一旁淡笑的梁嫤都转眼看向哭泣的林三娘。
被满室绫罗绸缎金银玉石照的明亮的屋子里,一时寂静的只听得到林三娘压抑的哭声。
“阿娘,心里难受就哭吧,大声的,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哭完,今天这一页就翻过去了!明天起,咱们就要好好的靠自己活下去,没有梁鸿,没有阿爹,只有咱们三个人,就是完整的一家。我和弟弟会长大,会好好赡养您!绝不叫您受委屈!”梁嫤看着林三娘,语气坚定的说道。
梁明渊也点头保证,“阿娘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等我考中科举,就为阿娘请封诰命!让阿娘风风光光的!不叫人看不起!”
一双子女安慰的话,叫林三年心头暖暖的。
她别过身子,擦去脸上的泪痕,重重的点了点头,“好,真好!阿娘没有白教养你们这么多年!”
等林三娘情绪稳定下来。
梁嫤让客栈小二送来了简单的清粥小菜。
娘仨坐在一处,温温馨馨的用过了晚饭。
天色渐晚,娘仨点着灯烛,坐在一处。
不知不觉便商量起日后的打算。
“阿娘,阿弟,洛阳神医所开的仁济堂,其实就是我和别人一起合伙开起来的。上次我已经和阿娘说过了,不过没有详细说。如今也该和你们说明白了,这事儿对着外人还是要保密,最好谁也不要说。毕竟我年纪小,让人知道了,难免不那么信服。”梁嫤低声说道。
“阿姐你好厉害!”梁明渊竖起大拇指说道。
烛光摇曳之下,他眼睛黑亮黑亮的,里面全是崇拜。
“医者贱籍,你要好好读书!”林三娘在一旁说道。
梁嫤闻言,心里有些别扭。不过她很快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梁明渊的头,“阿弟聪明,用功读书,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的!”
梁明渊撇了撇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梁嫤又道:“既然咱们打算在京城住下去,总在客栈里也不是个事儿,且有这么多东西在,客栈里带着总不妥帖。我打算在京城里买处不大的宅子。好歹,咱们有个自己的家。弟弟也能安心读书,阿娘也能安心!”
“买宅子?”林三娘坐起了身子,“京城地价多贵呀!咱们有钱买宅子?”
梁嫤指了指那堆在屋子里的箱笼,“这不是钱么?”
“那不行!这是宫里头的赏赐,是脸面,是荣耀!岂能拿去买宅子?你疯了不成?”林三娘厉声反对道。
梁嫤对林三娘的固执和保守十分的无语。
活人难道要给尿憋死?
守着钱,过落魄的日子,就为了脸面荣耀?
她无语的挠了挠头,“那阿娘准备怎么办?”
林三娘想了想,看着她,语气有些犹疑道:“你在仁济堂不是有利钱拿么?不行就先租吧?租房子住,哪怕小一点,地界儿差一点,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