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嫤在回廊里安静的坐着。
却是不知自己的离开一直被人关注着。
回廊中有小丫鬟缓步走上前来,恭敬而客气的说道:“梁小姐,您若是想休息,花厅后头有厢房,不如您去躺一躺?婢子叫人通知您的丫鬟,或待宴席结束,请人送梁小姐回您住的院子?”
梁嫤摇头,“不用,我就在这儿坐会儿就好了。”
“回廊里风大,刚喝了酒,风一冲,酒劲儿更上头,吹得久了,您会觉得头痛的!”小丫鬟低声说道。
梁嫤想了想,抬头看她,“厢房远么?”
“不远。”小丫鬟抬手一指,“就在花厅后头。”
梁嫤起身,果然身子晃了晃,比刚出了花厅时候还晕。
小丫鬟上前扶了她,引着她往厢房而去。
想来这里本就是为不胜酒力的郎君贵女准备的休息之地。
小丫鬟给她倒了水,放在床头。
铺好了床让她躺着,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厢房里打扫的很干净,被单床褥都带着淡淡太阳晒过的香味。
屋子里也熏了淡淡的香草。很是宜人。
还未结束的宴席上。
顾妘勾着嘴角笑了笑,让人叫了自己的哥哥顾况到花厅外头。
这时天色微微暗了下来。
顾妘见顾况起身出了花厅,便也找借口,溜了出来。
兄妹两人来到花厅外的僻静之地。
顾况见顾妘走来,便不满问道:“哥哥正在喝酒,你有什么事儿快说!”
顾妘笑着走近,“哥,今日见到梁嫤,我瞧你对她还没有死心?”
顾况愣了一愣,许是想到了梁嫤的模样,眼中便不由露出好色的神情,“得不到的总是忘不了。你说这个干嘛?”
顾妘冷哼一声,“她不过是个弃妇的女儿,却能来到这样的宴席上!还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是想勾引谁?就连常乐公主都和她那般亲近!她凭什么?”
顾况皱了皱眉,“你这是嫉妒了!”
顾妘冷哼一声,“嫉妒?我只是看不惯!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她不就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么!狐媚子!”
顾况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可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我回去喝酒了!”
顾妘连忙上前拉住顾况,“哥!得不到的你难道不想要?”
顾况看了妹子一眼,“什么意思?”
“且她还是顾衍也想要的,顾衍如今也没有得到!如果你比六哥哥先得到了他想要却求不得的,你猜六哥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顾妘笑着诱惑道。
顾况原地站定,憧憬了一下顾衍如果知道梁嫤到了他手上的表情,脸上显出得意的神采,“是个好主意,顾衍一定会气疯!哈哈哈!”
“所以,如今有个机会,就看哥哥会不会把握住了!”顾妘低声说着。
顾况听了顾妘的安排,连连摇头,“万一世子爷如今还护着她,我这么做,惹恼了世子爷可怎么办?”
顾妘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哥哥怎么这般没胆?今日宴席之前,哥哥难道没有瞧见,世子爷是和常乐公主一同走来的?世子爷可曾多看了她一眼?世子爷若是真还惦记着她,岂会将她扔在顾家那么久,不闻不问?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还真当她是宝贝了?”
顾况听来,甚觉有理。
顾妘又笑道,“且如果是她主动……便是世子爷和公主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能怪她自己淫乱放荡!”
顾况被顾妘说的动了心,不由自主便答应下来。
梁嫤躺在厢房中。
厢房的门忽而被人敲响。
她手支着头,昏昏沉沉的睁开双眼来,“谁?”
“梁小姐?婢子给梁小姐端了醒酒汤来,小姐可要用?”门外小丫鬟说道。
梁静应声让人进来。
小丫鬟端着漆盘,来到床边,将漆盘中的汤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小姐请用吧,已经不烫了!”
梁嫤点点头,“多谢你。”
说完,摸出几个铜板打赏了小丫鬟。
却不见那小丫鬟离开,仍旧站在床边不远处。
梁嫤狐疑看了她一眼。
那小丫鬟轻轻一笑,“梁小姐莫要再睡过去了,这汤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说着她双手奉着汤碗,端至梁嫤面前。
梁嫤单手支着身体,从床上坐起,一只手从她手中接过药碗来。
看着浓浓微微冒着烟的汤药,她闭了闭眼睛,准备一口灌下汤药。
可汤药靠近鼻端,她却嗅出一丝不同。
“这是醒酒汤?”梁嫤忽而看着小丫鬟问道。
小丫鬟神色间有一丝慌乱,但飞快便镇定下来,笑道:“是啊,宫中御制的醒酒汤,效果很好的!您喝了一会儿,头就不会痛了!”
梁嫤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伸手将药碗放在小几上,“好,我一会儿会喝,你先出去吧。”
那小丫鬟却有些急,“小姐,您还是现下就喝掉吧,一会儿宴席结束,您就不会头痛了,也好回到所住院子中去……”
“我会喝的,你退下吧。”梁嫤看着她道。
“这……”那小丫鬟,果然不肯走。
“一定要看着我喝下么?”梁嫤挑着眉梢,似笑非笑。
“不,不是。婢子是担心梁小姐的身体。”小丫鬟解释说。
“你倒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丫鬟呢!”梁嫤带着笑意的语气中,讽刺的意味并不明显。
那小丫鬟,讪笑着,并未有退下去的意思。
梁嫤端起药碗,在她的视线之下,咕咚咕咚,尽饮下满碗的汤药,将空碗搁在床头小几上。
“好了,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梁嫤冷声下了逐客令。
那小丫鬟见碗空了,端着空碗放在漆盘上,便快步退出了房间。
梁嫤听她将门关好,立即翻身起床,推开窗户,猛掐自己手上穴位,一股反胃之感翻涌而上。
不多时,她便将刚喝下的汤药,尽数吐了出来。
“呸。”她吐尽口中泛着怪异味道的余味,那帕子沾了沾嘴角,冷笑着翻出她随时带在身上的银针,藏身于门口。
想来这“醒酒汤”之后,还会有后招吧?
梁嫤捏在手上的纤细银针,泛着清寒的冷光。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梁嫤听闻有压低的脚步声,往厢房门口而来。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有人来到了她房间门口,手搭上了门边。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
屋里没有点灯,借着门外有些昏暗的天光,能辨出推开门的是个男人。
“梁小姐?”站在门口的男人低声唤了一句。
屋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男人迈步进房间,反手要关门之时。
梁嫤迅速出手,将手中银针分别刺入男子身上几大穴位。
可大概是她真喝多了酒。
这次下手竟有些不稳,手一颤,一根银针打了弯,没能顺利封住男人穴道。
男人惊诧一叫。
回身捉住梁嫤的手。
“顾况?!”
梁嫤惊慌退了一步,脊背撞在门框上。
顾况抬手将门闩插上,逼近她的脸,谄笑起来,“美人儿这么等不及?正好,小爷我也等不及了……”
说着就低头向梁嫤吻来。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梁嫤奋力反抗,却被顾况有先见之明的捉住了两只手,并抵住了膝盖,“我知道你这只小野猫,爪子尖得很!”
男女力气天生悬殊巨大。
梁嫤完全被顾况控制住,没有回旋的余地。
再顾况再次低头要亲吻下来的时候,她猛的拿额头向他撞去。
她描绘了精美梅花的光洁额头,正磕在顾况的鼻尖上。
顾况痛呼一声,血腥味立即弥漫开来。
他抬手一摸,鼻子里竟流出血来。
趁他放松控制的片刻,梁嫤挣脱出一只手,捏住银针,预备再刺向顾况的时候。
却有一颗珠子从窗外袭来。
恍如子弹一般的速度,咚的打在顾况身上。
顾况立时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
一席颀长的身影,跃窗而入,一个手刀劈在顾况的脖颈上。
顾况捂着嘴,留着鼻血的身影,便软倒下来。
梁嫤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她收回银针重新放好,这才看向最后时刻救了她的人,“多谢世子爷……”
李玄意立在她面前,抬手将她拽入怀中。
他身上没有酒气,干净而清爽。
梁嫤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竟无比的贪恋这种干净清爽,清清凉凉的气息。
若这个怀抱,一直向她敞开,且只向她一个人敞开,该有多好?
梁嫤低头,自嘲的笑笑,“放开我,世子爷!”
李玄意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俯身,将她横抱起,跃上窗台,飞身出了房间。
他抱着她,迎着习习凉风,辗转腾挪,落在一个湖心水榭之上。
水榭外摆着一盆盆盛开的金菊,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在天空。水榭周遭的水被微风抚皱,倒影着月亮,映出粼粼波光。
微风带来金菊微苦的香气,却让人安适而舒心。
周遭寂静的只能听得到声声虫鸣,和偶尔响过的夜莺的啼叫。
已远的不能听闻花厅里众人饮酒笑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