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将自己所得美姬,甄选出不少来,送与圣上。
圣上便对他所做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私下里,暗暗责备他修丽正殿花费太多。
太子立即建议圣上也重新修缮大明宫的殿宇,并拿出自己一年的俸禄来支持圣上。
太子麾下不少官员也跟着出钱。
这马屁拍对了地方,圣上果然没有在就这件事揪着太子不放。
连对太子重新启用顾家人,都未置一词的默许了。
景王府中。
李玄意正拿着一柄木剑,教儿子李桢练剑。
听闻管家匆匆赶来道:“王爷,顾常丞求见。”
李玄意闻言并未理会,直到将一套剑法比划完,问着一旁李桢道:“桢儿可看清了?”
李桢点点头,“看清楚了。”
李玄意这才抬眼看向管家,“顾常丞?哪个顾常丞?”
管家迟疑道:“顾家六郎,顾衍,如今任职太常丞。”
李玄意蹙眉,“李妍儿嫁的那个顾家?”
“正是。”管家连忙点头。
李玄意将手中木剑,放在一旁凭几之上,一面看着李桢拿着小木剑比划着,一面同管家道:“那顾家不是因为河运之事,被圣上罢黜,不再录用了么?”
“呃……许是走了太子的路子。如今圣上十分倚重太子。”管家小声说道。
李玄意闻言,没有说话,停了片刻才道:“他与景王府有何交道?忽然来景王府作甚?”
“这个……小的不知。”管家犹豫道。
管家见李玄意又沉默起来,以为他必然不会去见的时候,却见李玄意笑着转过身。
“许是顾六郎想来找本王叙叙旧呢?说起来,本王和顾六郎还真有那么几分交情!”
说完,他叮嘱李桢好好练剑,又让春生夏长都守着李桢。他转身向外走去。
“景王爷,别来无恙!”顾衍起身,拱手对李玄意道。
李玄意迈步进花厅,脸上挂着淡笑对顾衍摆了摆手,“顾六郎怎么想起来到景王府来了?也不提前下个帖子?本王好叫人准备?”
“今日从景王府门前经过,不知怎的,特别想来看看景王如今过的如何,这脚便不受控制,冒昧就来了!”不知是岁月的洗礼,还是心态不似当初,顾衍的声音,已经不似当初在洛阳时那般温厚,多少有些刻薄的味道。
这不由让李玄意想到了昔日的常乐公主。
李玄意笑了笑,“过的怎样?不就是这个样子,无官一身轻,养养花,溜溜鸟,自在得很。”
“景王爷倒是看得开,没有食邑俸禄,这日子还能过得这般自在,正是叫人羡慕。”顾衍的声音越发的刻薄起来。
李玄意冷笑一声,“是啊,想来顾六郎今日突然到访,是想看看景王府萧条落魄之状。唉……还真是叫你失望了!”
顾衍哼了一声,“宁王如今过成那般模样,也幸而是太子对景王府仁慈,圣上仁慈,才没让景王府也落得那般田地!”
李玄意笑了笑道:“非也非也,没有食邑,没有俸禄,景王府依旧过的不错,乃是因为本王娶对了人!有个盛名在外的神医夫人,有广布大周的仁济堂,便是这景王的爵位不要,本王依旧过的很好!”
顾衍抿嘴,眉头微蹙。
李玄意却继续轻笑着说道:“不过想来这种滋味顾六郎也是不陌生的。当初顾家落魄,全家上下指着李妍儿的食邑活过之时,想必顾六郎也能这般轻松自在的享受吧?”
顾衍霍然起身道:“不是谁都像景王这般,靠着女人吃软饭,也吃得这般甘之如饴的!顾某没那个福气!”
“你自然是没有那个福气的!这软饭也看是跟谁吃,有些人想吃也吃不到吧?”李玄意笑的十分畅快。
顾衍原本是来调侃讽刺李玄意的,却反被人挖苦一番,送上门来找不自在,他脸上有些难堪。
恰逢此时梁嫤从外头进来,“听闻……”
梁嫤刚开口,便瞧见板着一张脸的顾衍,和笑得开心的李玄意。
什么情况?不是说顾衍来了,王爷很生气?
听闻顾衍又攀上了太子,李玄意要是一时忍不住,出手将顾衍给打了,这么长时间的隐忍,不是白忍了么?她正要来看着劝王爷的……眼前看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看到一身华服的梁嫤,头上挽着夫人的发髻。
相较于多年前,他们初相识之时,梁嫤瘦削单薄稚嫩的样子。
如今的她,更是如成熟的蜜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顾衍看到她那一瞬间,便生生怔住,好半晌都未能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未能回过神来。
直到李玄意那张俊的让人讨厌的脸,忽然挡住他的视线,他才凝眸,回神。
“嫤娘……”
“慎言!顾六郎!”李玄意的声音立时冷了下来,适才还充斥着他笑声的花厅,瞬间冷得如数九寒天。
李玄意释放于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慑人气势。
顾衍还真有些扛不住,他倒退了一步,额上已经有汗渗出。
分明是他先遇见梁嫤的,分明是他更接近梁嫤的!
为什么……为什么李玄意不过是因为当初与顾家同行,后来便将梁嫤夺了去?
顾衍在心中咬牙。
“宁王败局已定,太子必登大宝。景王昔日多亲近宁王,他日太子登基……嫤、嫤娘……你若回心转意,我必接纳与你!”顾衍一往情深的说道。
梁嫤站在李玄意身后。
觉出他骤然因生气而绷紧的脊背,觉出他握着她的手,手心因怒意微微发烫。
她立时反握住他的手,冷笑道:“顾六郎好一番深情,怕是表错了地方吧?太子身边尽是顾六郎这般不知礼的人么?我乃景王妃,岂能由你提及闺名?你这般作态,真真让人恶心!”
顾衍在李玄意的威压之下,只觉心头含着一口血。
梁嫤的话更像是一把刀子,捅在他心口上。
“我家王爷虽无官职,也毕竟还有爵位在,你算什么东西,敢在王府里放肆?如今当家的还是圣上呢!太子还没有登基呢!你不过是太子面前的一条狗,就算要咬人,也该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你惹不惹的起再下口!”梁嫤冷声说道,“来人,将这不知礼不知所谓的顾六郎给打出去!”
顾衍心头含着的一口血噗的吐了出来。
景王府家仆冲入花厅,拽着顾衍就向外推搡。
顾衍不知是不是被李玄意的气势震出了内伤,还是被梁嫤的话骂的头有些懵,竟被王府高高的门槛绊住,噗通一声,狼狈跌趴在地。
他脸上煞白一片,嘴唇都微微哆嗦。
身后传来梁嫤啧啧的声音,“可惜了一块上好的波斯地毯,这血迹洗不掉的吧?”
他捂住心口,仓惶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甩开架着他的景王府家仆,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景王府低调行事,宁王府也安然于躬耕,似乎将政事均都放下。
连以往鼎力支持宁王的世家大族,及朝中众臣的拜访均被宁王府拒之门外。
宁王府甚是因为经济拮据,遣散了一批家中仆役。
太子让人盯着宁王府,听闻此讯,愈发高兴起来,于东宫宴饮,丝竹之声彻夜不绝。
太傅等人的劝阻,太子也都当做是耳旁风,根本不放在心上。如今没有内忧外患,难道不是及时行乐的好时候么?他这个太子已经憋屈如此多年,耐心早已经耗尽了。
圣上似乎颇为纵容太子,只要太子在政见之上不与他作对,其他行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见。
以往朝堂中的暗流涌动似乎都停了下来,如今真是表里如一的一派安定之态。
这日,圣上借太后之名,召了景王妃入宫。
景王妃原以为是太后身体哪里有不适,不想,却是被宫人引进大内太液池边上的回廊之中。
太液池边上,建有回廊四百余间,亭台楼阁星罗棋布。湖中心有岛屿,岛屿之上也建有楼阁。
清风徐来,吹皱太液池平静的水面,映着日光,波光粼粼。
圣上正坐在凸出悬空于水面之上的八角亭中,临湖垂钓。
梁嫤看了看朝她比了噤声手势的宫人,心中有几分莫名。
不是太后,而是圣上要召见她?这段时间,李玄意和她什么都没做啊?李玄意忙着教儿子女儿功夫,她忙着她的仁济堂之事。
不管是宁王那里,还是太子那里,他们都没有过多的接触过。甚至连上官家她都不常去,不应该有什么事有犯了圣上的忌讳吧?
“上钩了!上钩了!”圣上身边宦官,兴奋的拍手叫道。
圣上扬手一甩杆,将一只巴掌大的红色锦鲤拽了上来。
宦官忙不迭的上前取勾,将锦鲤放入一旁盛了水的木桶之中。
一旁会说话的宦官笑道:“景王妃真乃福星,圣上垂钓一早上,景王妃一来,这鱼儿便咬钩了!”
圣上闻言,笑看向梁嫤,“这话说的不错。”
梁嫤连忙向圣上福身行礼,“圣上万安。”
圣上将吊杆扔给一旁伺候之人,挥手让他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