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香满楼大门时,胤禛特意走快了两步,靠苏樱近了些,用手掌从她的头顶比向自己。到他鼻尖。
最后一次和她比身高,是在宁夏。那时候她才到自己的下嘴唇的位置。
她又长高了?
可是看着也没高呀。
难道真是他低了?
立马又否认,不可能。
苏樱总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盯着,热辣辣的不自在。她忍不住又回头看,鼻尖正碰上凑上来的胤禛。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胤禛急退了两步,摆着手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平时走路就很快。”迟疑了一下,又说,“腿长。”
‘九阿哥转过身,哈哈笑:“四哥,在我的地盘上,不准你欺负我姐。”
苏樱笑道:“没有哇,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回头看时,挡了四爷的路。”
胤禛:“……”
九阿哥招着手说:“我们去楼上坐,苏樱姐你走我前面。”
胤禛:“……”防我?
在胤禛的黯然伤神中。
三人上了楼,在一间名叫塞外飞雪的包房里坐下。
“我带回来的有西域舞娘、香料、皮料、镔铁、还有一些我们这里没有的药材。德水镇和京城的几个铺子,你都了解的。你看,你想跟我合作什么?”
九阿哥先前说合作,主要原因是,他觉得苏樱很欣赏他。
捧他、夸他的人多。真正欣赏他的人不多。
有个欣赏他的人,经常来往,感觉多好啊。他只是想和苏樱打交道,并未认真思考过,要跟她合作什么。
此时一听,她说的几样东西,都是稀奇又有趣。哪一样,他都想掺合。
“姐,这么多的公主格格们,我最喜欢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姐。我们相亲相爱到老。”
九阿哥扯着苏樱的袖子,讨好卖乖:“姐,香满楼分你一半股份,你那几样,我们都合作吧。”
胤禛的目光,落在九阿哥的手上,他想斥责他,说话就说话,乱伸爪子干什么。十几年的教养被狗吃了?
不敢说。
他们现在是朋友,未来还是生意上的伙伴。自己什么都不是。
胤禛强行把视线移向别处。
片刻之后,又忍不住转回来,继续去看她。
脸蛋没有先前白,也未施粉黛,但看上去依旧细腻光滑。
小嘴巴粉润润的。
在说话间一张一合,偶尔能看到细白的牙齿和舌尖。
他知道那舌尖的味道。在宁夏的很多个夜晚,他都把她搂在怀里,细细地品尝过。浓郁的乃香里,带着一丝丝的甘甜。
那时候,担心她有身孕,在外面辛苦。每每都是浅尝辄止,不敢放开了来。怕一个深吻控制不住自己,把她整个给吞食了。把所有的美好想法都放在了回到京城以后。
回到京城,却再也没了机会。由此来看,好心未必有好报。当时若无所顾虑,哪里还会有和离这回事。
胤禛想到此处,想把那只白眼狼拧着脖子掐死。若不是他出现,在德水客栈那晚,他也得逞了。
说不定,那一次她就有了身孕。有身孕就得乖乖地跟他。想反抗都不行,皇家不允许子嗣流落在外。
胤禛立马打住了自己的想法,责问自己:昨晚你是怎么反思的?早上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怎么又想硬来?
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回答道:我控制不住。看见她,所有的反思,都抛到了脑后,就想抱抱,想亲亲,想把她领回家。
胤禛再一次回神的时候,九阿哥和苏樱准备合作的生意,谈妥了个大概。
在德水镇,开一个香料铺、一个药铺。开一家茶楼,茶楼里上午讲评书,下午节目表演。
这三家铺子,给九阿哥各分三成的股份。锦绣河山给他一成股份,朱家庄的院子,再送他一处当落脚地。
条件是,他出资三十万。
为保证货源,近期再次组织人西去采买货物。
九阿哥开心得直搓手。
“姐,你担着风险,跑了一年带回来的货物,就这么分了我。弟弟太过意不去了啊。”
苏樱笑道:“你是我们找的靠山嘛。那些西域舞娘,个个都很漂亮,我担心万一被谁看上,强行要走。这个要说到前面啊,万一出现这样的事儿,你可要站出来给大家撑腰……”
旁边有个在朝中风头正盛的四哥不理会,独独把他当靠山。
九阿哥兴奋异常,未等苏樱的话落,立马保证:“姐,你放心。你身边的女子,都是我妹妹,谁敢惹她们,就是不给我面子。”
胤禛:“……”我呢?我也出了三十万。找我当靠山,我不要一分钱。
插话道:“老九,你不是说老八一会儿过来吗?怎么还没来?要不你下去催催他。”
九阿哥看了一眼胤禛,对苏樱说:“苏樱姐,你不知道吧,爱新觉罗氏这一代又出现了个情种。”
“嗯?”苏樱好奇道:“谁呀?”
“老八呀。”九阿哥啧啧了两声道:“经常找理由不上朝。上朝的时候,下朝就往家里跑。一天三顿,在他自家府里用饭。成亲一年多了,还没一个妾室。关于妾室的事,皇阿玛都向他提过四五次了。”
胤禛不能置信地:“老八没妾室吗?”
九阿哥:“……”
反问:“四哥,你不知道?你也太不关心兄弟们的事了吧?”
胤禛理直气壮:“我才回京没多久,又没听你们谈论过。”
九阿哥嘿嘿笑道:“也是。你平时不跟我们在一起玩,这些家务事又不会拿到衙门里去议。”
苏樱眨了眨眼,确认:“八福晋是苏燕?”
九阿哥点头:“对呀,咱表妹嘛。是个有福气的女子,八哥性格好,对她又极好。我们这些兄弟们,就数八哥最好。你的事,他一定会尽全力争取的。姐,你放心。对方就是太子那些人,我们也不惧他们。”
在前世里,八阿哥的福晋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大胆泼辣。性格温和的八阿哥待她极好,处处让着她。
苏樱还以为是八阿哥就喜欢她那样的女子呢,原来他是娶了谁,就会待谁好。
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股热意在心间缓缓流过。
苏樱笑道:“我们去八阿哥家里吧,省得他跑了。”
九阿哥和八阿哥的关系好,正想有此提议。立马站起了身:“走啊,中午我们在他家里吃饭。”
胤禛绷着脸接话:“这早饭还没吃完呢,就想午饭。吃完再走,都摆上来了,不吃浪费。”
九阿哥嘿嘿笑道:“四哥,你继续在这里吃,多吃点。”又对正在吃包子的苏樱说:“苏樱姐把手里的放下。他家好吃的东西多的很,在这里吃饱了,到时候没地方吃别的。”
胤禛找不到理由,再跟过去,看着他们出了门。又从窗户口看着他们并肩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坐回座位上,两眼空洞,无助得像只离群又迷路的羔羊。
这日,八贝勒府比较热闹。
八阿哥胤祀还未用完早饭,戴铎就来了。二人在书房谈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小厮又来禀报:“九爷和苏姑娘来了。”
八阿哥对戴铎笑道:“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商议。现在只要找到他们无法反驳的理由,买办的事就能成。”
戴铎:“此事牵扯到大阿哥,下官本以为八爷最多是中立,万没想到八爷会大力支持东家。”
八阿哥给戴铎添了茶,把茶壶放回原处后,才接话,打着官腔说:“我们是为万岁爷做事,万岁爷的利益为大。常春在哪一方面,都不如乌拉那拉氏。费大人于国有大功,朝廷也应该给乌拉那拉氏奖励。”
戴铎笑道:“八爷此言甚是,做事站在万岁爷这边总归没错。”
他们谈论的时候。
胤禛从香满楼出来,去了大王子府上。
“在宁夏抓到你后,我设了局,等待想救你的人自投罗网。等了三天,只等到了一个人来救你。她计划的很周密,若当时房间里关的是你,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胤禛平静的说。
巴尔珠尔也很平静,语音缓缓道:“四阿哥想说什么?直接说目的好了。”
胤禛问:“你不信?”
巴尔珠尔反问:“换作你是我,你会信?”
胤禛:“不信。但确实有这回事。我封住了知情人的口,所以这件事,并未传到京城里来。”
巴尔珠尔抬眼看了一会儿胤禛,轻声问道:“是苏樱?”
胤禛:“你不是不信吗?”
巴尔珠尔“呵”笑了一声,仰脸看了一会儿屋顶,又望向胤禛:“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都不觉得意外。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意外。”
这些话,令胤禛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就好像他怀里抱着一只小兔子,别人指着那只兔子说:哇,小兔子好可爱啊,我跟她很熟的,知道她一天吃几次草,都爱吃什么草。
我的小兔子,哪里轮到你来点评,谁准许你对她了解了?滚远点,不许议论她,也不许看。
可小兔子不听话,“蹭”的从他怀里跳出来,蹿远了。大家都围观,指指点点,还有人想把她占为已有。
他从小兔子的主人,变成了一名普通的观众。还不得不和另一名他厌烦的观众在议论她。
“她希望你能活得自由。我听人说,这次阿拉布坦主动提出小王子的事,是有人说服了他。就在苏樱和我的一个家奴去伊犁的时候。”顿了一下,又说:“我也是昨晚才听说的。”
猜测到这其中,肯定是有内情,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无力的酸涩涌上心头。巴尔珠尔的声调却依旧平静:“四阿哥究竟要说什么?”
胤禛说:“大王子莫要辜负一个女子对你的友情,按照她的心愿,明年开春老老实实的回伊梨,去做真正的王子,自由自在的驰骋草原。”
“不要担心,小王子我会照料好的。”
“对了,在走之前。我给你一个机会,也让你帮她实现一个愿望。”
巴尔珠尔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又“呵”笑了一声,道:“四阿哥怎么突然转性了?”
胤禛:“你是她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为朋友着想是份内的事。”又立即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都不介意,我把你当朋友就行了。”
胤禛从大王子府里出来后,对自己此举特别满意。按着他以前的思想,这件事怎么也不可能告诉巴尔珠尔。
即使巴尔珠尔从别处知道了,他也会否定。
他不会让某个人知道,他的福晋曾为某个人的利益,损害过他的利益。
这是一种巨大的耻辱。
他现在不但承认,还亲口告诉了别人。
不但是现在,还有以后。他都要把她的事,当成最重要的事。只要她开心,损害点自己的利益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心里难受么。
但会为自己换来更大的利益。
比如,巴尔珠尔不好意思再打他福晋的主意了;比如,他福晋知道巴尔珠尔帮了她,他日后可以告诉她,那是我求了他。
胤禛又去了鸿胪寺,跟福存谈了半天,检讨自己之前的不足。向福存解释,以前没跟他以及国公府来往,是怕别人说闲话。皇子和重臣走的太近,对双方都不利。此举是为了国公府着想。
福存莫名其妙。
“四爷是什么意思?你都有福晋了,还在想着我妹妹呢?”
胤禛低着头,小声否认:“没有。就是想让三哥知道我的真实心思,莫要一直怨我。我们同朝为官,经常见面的,太生分了也不好。”
富存笑得像只狐狸:“你以后离我妹妹远点,我们说不定能成为朋友。我缺少一个如你这样有实力,又阔气大方的朋友。”
接下来的一连三日,胤禛都未见着苏樱。不知道她都在忙些什么,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派人四处去打听。
这期间,太子找他谈过一次话。问他与苏樱和离,究竟是什么原因,问题出在谁身上。
胤禛未作任何思考地说:“性格合不来。”
太子惊讶:“不是你嫌弃她被贼人掳走过?是她嫌弃你性格不好?”
事关苏樱的清白,胤禛耐着性子解释:“两次被掳,一次是大王子的人;一次是小王子的人。他们都是君子,又没发生什么事。我的性格确实存在问题。”又立即补充,“最近在自我检讨了。”
“那就是她嫌弃你了。”
太子语重心肠道:“四弟啊,以后跟人相处要注意,就是在福晋面前,说话也要有所保留。免得哪天和离了,她到处宣扬你的是非。”
胤禛:“……”
迟疑了片刻后,问:“殿下是什么意思?”
太子“哎”了一声,说:“本来不想跟你说的,避免你以后再次吃这方面的亏,还是告诉你吧。我听人说,苏樱四处跟人说,你品行有问题,自私多疑,表里不一,又心狠手辣。担心哪天受你的牵连,所以才不想跟你过了。”
胤禛:“……”
胤禛这一天,都过得十分沉闷。
他沉闷的是,万一这些话传到苏樱耳朵里,她会不会当真?虽然这些说法用在他身上也不为过。
但他在她面前的时候,极力树立的可是正直良善的形象。而且很成功,她多次夸自己善良。
既使是和离之后,她也说是喜欢自己。
晚上回府后。
胤禛去了永康阁。
纳兰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听到丫头通报主子爷来。纤纤玉指夹着棋子,落坐在棋盘上。才转头,对胤禛莞尔一笑:“爷用过饭了吗?”
胤禛坐在棋盘的另一边,目光望向别处,语气极是平常的问:“你爱慕大阿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