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到底是书香世家,虽然田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田家上下对我倒也是极尽客气。
大到住的房间,小到吃的东西,都无一例外是最好的,每餐都会有厨子来问想吃什么。三姑姑说,田家的仆人不多,除了司机和管家,负责洒扫侍弄花草的有两个,负责吃食的有四个。平日里田父都不在乡下,只有每年的中秋才回来住一段时间,所以这院子里常住的只有老太太和三姑姑一家人,三姑姑的男人早年就病逝了,因此,这老宅平日里仅剩老太太、三姑姑和他的女儿,三姑姑的女儿就是田川最小的妹妹。
我住的房间离田川的房间很近,中间只隔了一个偌大的圆形喷泉,打开窗就能看见田川的卧室。
农历八月的天气,白天还是暑气打头,夜里却分外的凉爽。
到底是乡下,躺在床上就能透过窗子看见天空偌大的月亮。我实在睡不着,索性起了身,趴在窗口看月亮。田川突然从身后出现,吓了我一跳,他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小点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你带我去哪啊,这大半夜的,很吓人的。”
“别说话,跟着我就好,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他背着帐篷,一手提着户外灯,一手牵着我的手。我跟着他,穿过了小树林,走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我们到了海边。
他把帐篷支好,点上了户外照明灯灯,然后躺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躺下来,一会儿有流星。”
“你大半夜带我出来难道就是让我看流星。”
“怎么,你还不乐意?那你回去吧。”
我转身看了看黑漆漆的树林,身上顿时起了一层汗毛,权衡之下,我决定留下来看流星。
我问他,“你有什么愿望么?”
“为什么这么问?”
“看流星都是要许愿的啊?”
“我希望能找到我的亲生母亲。你呢?”
“我希望……,干嘛告诉你。愿望就是要放在心里。”
“我已经说了,你不说,太不公平了吧。”
“谁让你说的,我又没让你说。”
“你说不说,”他突然侧过身子,逼近我的脸。
我赶忙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摇摇头。
他将我的手拿开,我突然闭上了眼睛。
他却笑了起来。
见我睁开眼睛,他猝不及防的亲了我一下,说“愿望不说出来,怎么实现?”
我挪了挪身子,耳朵也跟着热了起来,“那也得等,等看到了流星再说啊。”
我们两默默地等着,谁也不说话,只听得见海浪不断拍打沙滩的声音,我渐渐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之间,我听见田川叫我,他说,“安歌,快看,流星雨来了。”
“那你快许愿。”我翻了个身,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没有起来。
他推了推我,“你的愿望呢?”
我含糊的说着,“我的愿望是愿你梦想成真。”
晨曦的第一缕光线照进来的时候我才醒来。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帐篷里空无一人,四下静的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我正想坐起来骂田川是个混蛋,把我一个人扔在这。
拉开帐篷,却看见他正坐在外面烤鱼。
烤鱼的香味不断刺激着我的味蕾,让我瞬间就忘了愤怒。
“饿了吧?”他把水壶扔到我怀里,“先喝点热水,一会就烤好了。”
等他把烤好的鱼递给我,我已经顾不得形象,用手撕扯着鱼肉就吃了起来。
“没想到你还不赖。”我一边吃,一边称赞他的手艺不错。
他笑着说,“以后你可以跟着我,保证饿不死你。”
“我才不要。”
“为何?”他一边灭火一边问我。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的现实。”
他蹲在我身旁点燃了一根烟,半晌后说道,“昨天我爸妈的话,你不要介意,那只是他们的想法,并不是我的想法。”
“无所谓的,反正我也是客串的,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你看啊,你家境这么好,你又这么有能力,倘若是再娶一个跟你家境不相上下的姑娘,那岂不是如虎添翼,双强,挺好的。”
见我说的这么淡然,他的笑容突然就没了,忽然将我手里吃了一半的烤鱼抢了过去,冷冷的说道,“没心没肺!”
“喂,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他不顾我的喊叫,收了帐篷一个人朝林子里走去。我只能半饿着肚子跟在他的身后,生怕一不小心走丢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喂了野兽。
我们一进门,三姑姑就匆匆过来小声说,“川哥,谢家来人了,大哥让你去正厅呢?”
田川转身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你的愿望要实现了。”
他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三姑姑好奇的问我,“安歌,你的愿望是什么?”
谢家是省城赫赫有名的地产商,若不是因为田川我想我没那么大的福气还能见到谢家的大女儿。光是听说,就已经觉得她是天上的凤凰,我是地上的麻雀。田家的长辈悉数坐在正厅,看见我们进来,没一人说话。老太太笑意盈盈的喊我过去。
“过来,一起吃午餐。”
一番介绍之后,大家悉数入席。我坐在了老太太的一侧。老太太看着谢家的女儿,笑着说,“你们说,她长得像不像一个人,像谁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席间没有人说话,吃过了午餐,田家的长辈为了制造田川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都称自己有事各自回了房间,她俨然一副十足的女主人气势,主动跟我打招呼。“你是田川的朋友吧,我刚才听田姨说了,静娴病重那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
田川十分随便的坐在了沙发上,衬衫的扣子没有扣紧,头发也没有梳理的十分整齐,胡子因为一夜没刮,薄薄的一层覆盖在下巴上,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谢……,你叫什么?”
“谢依依。”
“你好,我是安歌。那你们聊,我先去后院了。”
田川说,“依依,你这一去国外这么多年,怎么回来了,国外不好吗?”
谢依依笑着说,“田姨说你天天念叨着我,我今天回来才知道,原来你一直记着我们小时候还有过娃娃亲这回事呢?”
田川的笑很淡,很有礼貌,他说,“我这个人记性一向很好。”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过电话看了一眼,起身对谢依依说,“抱歉,不能陪你了,我临时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
“没关系,你去忙吧。”
田川走了以后,我换了衣服从后院出来,见谢依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田家的人一向待客有礼,这会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依依,你看要不我陪你四处走走?”
“安姐姐,我表哥说了,不让你随便出去。”小妹妹一边逗着猫,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没关系的,我带依依随便在园子里走走。”
“那你得给表哥打个电话。”小妹妹俨然一副看着我的神态。
田川在电话里问我,“你对我们这一带不熟悉,你要带依依去哪?”
“你家的后山,我去过两次了,带她随便走走。”
“那我让司机跟着你们。”
依依穿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我,我跟她讲,田川挺喜欢她的,总在我面前提及她。
依依听了十分高兴,虽然山路难走,也尽力跟着。
我找了一处凉亭,我们坐下来歇脚,司机远远地跟着,大概是怕我领错了路。
“田川也挺喜欢你的,在我的印象中,他从不随便跟哪个女孩子走的近,也从来不会带女孩子回家。”
“他那是身不由己,如果你早一点回来,他才不会带我回来。”
听我这么说,依依很开心。
“对了,刚才老太太在席间不是说,说你长的像一个人吗?我觉得你跟静娴挺像的。”提起静娴,依依的神情有些许的不自在,“是吗?”
“是啊,静娴跟田川都要结婚了,却出了这种事,你说田川是不是命太硬。”
“是吗?”
“是啊,不过田川这个人呢跟静娴从小一起长大,静娴要走的那些日子,他连去都没去看一眼,还领着一个漂亮姑娘回了自己的公寓,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他不会对静娴念念不忘的。”
依依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没有等到田川回来就离开了老宅。
夜里,田川连门都没敲,就闯进了我的卧室。他用手捏着我的脸,似笑非笑的说,“你跟依依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真的没说什么?”
我将他的手挪开,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不会告诉她,你对她会跟对静娴一样冷淡的。”
他的眼神有些暗淡,“我到希望你是因为她而生气说了那些话。”他放开我,坐在窗前的竹椅上抽着烟。我没有拉窗帘,一缕一缕的烟被月光笼罩着向窗外飘去,窗纱随风飘舞,他坐了很久,也不跟我说话,直到抽完三根烟,跟我道了声“晚安”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