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高度保密的电话,一般人无从知道,我知道这年轻人一定是陈沙河的儿子叶海洋。
果然叶海洋说他老爸到武汉出差了,走前专门交待过,有啥事可以直接跟他说。
陈沙河确实曾经对我讲过,如遇到紧急的事,找他或他儿子都行。这个电话除了他、他儿子和他老伴,其余没人知道。于是我便向叶海洋提出,小村庄火灾事件是郑旗子故布迷局,我现在想了解一下陈老对郑旗子失踪的看法。
我不敢说想了解警方内部对郑旗子失踪的判断,因为那是警方的最高机密。但我相信叶海洋能听懂我的话。
果然,他没有推托。过一会又将电话打过来,说明天中午会有专人送信给我,此事事关重大,不能电话上说。
最后,我们又约好了明天接头的地点。
第二天上午,我在北岭山下一个叫小桃子的城中村安装完防盗网,到四流路边一个路边店买了三个大韭菜盒子,打开装着白开水的盐水瓶,坐在停在路边的三轮摩托车上简单对付一顿。
这里周边村庄密集,行人匆匆,车来车往,但没有人关注我一个苦力。不一会儿,一对溜弯的老夫妻走过来,老头白发苍苍,手里提着菜。老太肥胖,腚有老头两个大,她手里推着一个婴儿车,歪歪扭扭地走到我旁边停下。
车里粉嘟嘟的女婴“嗯”“嗯”地咿呀学语。
“燕燕是告诉奶奶你尿了,对吗?”老妇人一边与婴儿交流,一边给车内的女婴换尿布。
老头没有看我,面向婴儿车,但却分明是在跟我说话。
“小东西有人盯着你,不要看我,听我说就行。郑旗子受伤不轻,暂且无法逃离,他仍在天都!”
老头先把结论告诉我,我听了心里一怔,手里的韭菜盒子惊得差点离手。
他笑看着车内的女婴,似在自言自语,外人看来他更似在逗孙女,但却在继续对我说话。
“千家诚命汪小飞、焦海宁带着一个精干小队,负责追踪郑旗子。目前,他们已经将目标锁定在小港,已经证实郑旗子曾经在小港一家诊所出现过。但到目前,他们搜索了所有地方,仍未找到他。如果找到了,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
远处,一个卖包子的妇女在向这里瞅,老头蹲下帮老太忙接过尿布,嘴里继续说道。
“我们也分析,郑旗子一定在那一带,现在公安部和省厅的探员都在追踪他。小东西,我们和老陈商量过,这事你们更有办法,就由你们办吧。悄悄带着你的人,要精干,找到他。此人极度危险,身上有枪,带着自爆装置,如果能抓住他公开审判最好,不能抓活的,也要有耳朵为证。他左耳朵被钢针击穿过,用胶堵着象一个黑痣。”
从始自终,老头、老太与我隔二米左右,没有看我一眼。
老头说完站起身,老太已给孩子换完尿布,没有等我回答,他们就推着婴儿车慢慢走了。
我睃了一眼车内,女婴不到一岁的样儿,粉嘟嘟胖墩墩的,一对黑眸水晶一样晶莹,不停地对我笑。
当天晚我就用公用电话给项东升打了过去,但接下几天,项东升带着他的人,将小港周边查了个遍,也一直蹲守各路口,几天过去了,却一无所获。
唯一的一点收获,就是从郑旗子去换药的小诊所了解到,郑旗子伤臂发炎了,一直低烧,伤处胀痛,小诊所检查后切开创口作了相应处理。如果此后伤口无分泌物,本应再过一两日,就需要拔除香烟作引流处理。
但此后数日,因风声趋紧,郑旗子再未出现。
小港是渔港,远洋渔船出海短则十天半个月以上,长的几个月至半年。近海渔船每天进进出出,每天傍晚,总会有大量的渔船伴着落霞回港,卸鱼休整,人山人海,十分繁忙。
追踪到小港诊所的不全是我们,汪小飞和柯云露的两路人马也检查了部分渔船、沿海机帆小货船。但这些船数量巨大,回港时间不一,根本无法做到全部搜查一遍。
时间在流逝,又是几天过去,眼看就到了月末,我有点坐不住了,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就在此时,段淡食也急头了,这老东西一直在关注着事态进展。郑旗子一旦落网,他雇佣杀人的恶行也就大白于天下,因此他也背着天山红下令给项东升,一定要除掉郑旗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恨得项东升想一枪崩了他!
难道是情报有误?不会,陈沙河的人都是在枪口下、刀尖上滚了一辈子的老警棍,他们的情报甚至是直觉,一般不会有错。
我也感觉郑旗子不会潜逃到外地。象他这样的杀手,躲避追捕最狠的一招就是就地遁隐,他才不会跑路让人跟着天南海北围追堵截。
如果郑旗子还在天都,那么他到底能躲在哪?会躲在哪?!
这些天,我每天骑着铁工店的三轮摩托出工、收工,晚上也没心情欣赏师父、师母的床上斗,心里一直在紧张思索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那天风并不大,海里浪却不小,我站在汇泉角一家二楼阳台上装晾衣架,远远看到海面两条木船靠近一个养殖场。剧烈的涌浪让木船颠簸起伏,险象万分,其中一只船差点倾覆。
沿海风浪太大,郑旗子正在发炎,他受不了船的颠簸!
我为之一振,有一股恍然大悟的感觉。
小港在天池湾内,天池湾面积450平方公里,沿岸是百余公里长连绵不绝的芦苇荡,里面湾汊众多,通向北部各县市区的腹地。对郑旗子而言,还有哪个地方比躲藏在安静的河汊内更安全?!
天池湾!
河汊!
这两个概念,让我心中剧烈颤动了一下。正所谓一心不能二用,心里分神,手未抓住窗框,脚下一滑“嘣”地一声右手紧抓窗棂,险些坠落楼下。心脏嘣嘣的剧烈跳动着,震得我耳鼓发麻。
小港已经被各方盯上,郑旗子手臂刚被截肢,现在应是用夹板固定残肢功能位,用三角巾悬于颈部,伤臂有局部炎症发生,行动不便,经受不起风流,躲藏在船上这判断不会错。而且截肢是大手术,术后炎症是致命的。郑旗子没有再去同一家诊所,也应到别的有条件的诊所做引流或后续治疗。即使控制了炎症,到了十天或半个月,如无继发性感染,也需要利用船的流动性就近找沿海的大型乡镇诊所拆线,然后远走高飞!
据此,我判断郑旗子一定隐藏在天池湾边某一个港汊内!
而且这个港汊周边应该有县城、大型企业或规模稍大的乡镇,以便他可以就近就医。从海泊河口至天池湾对面的积米崖,天池湾边延绵一百四五十公里,全是一望无际的荒滩或芦苇荡,有的地段芦苇荡有十几里宽,警察想找到他,比大海捞针还难!
想明白这些,我立即行动,向许雁请了几天假,并甩掉“尾巴”,晚上紧急将项东升、骞小兰约到郊区的白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