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再昏迷,但浑身剧烈疼痛,厌食失眠,暴躁不安,挥汗如雨。随时会变成一只愤怒的雄狮,或夏天被烈日曝晒后的爆竹,稍不小心便会轰然爆炸。反射性地扯动铁链、脚镣,哗啦啦地响,成为地下室内最燥郁的背景音乐。
手铐和脚镣磨得手腕、脚脖血肉模糊,身体深处,象是有无数虫子在噬咬着我的肌肉、神经和灵魂,一点一点,锥心蚀骨,比刚开始时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每当剧烈的疼痛袭来,已经超过人类能忍受的极限,我额上青筋爆裂,象野兽一般地嘶吼、哀嚎。我会忘却一切,会挑选世上最恶毒的言语刺伤她,想要令她放弃暴政,赏我一点麻古,救赎我出苦海。
李珉已有充分思想准备,面对我的恼怒不动如山。
她心止如水,听凭我挣扎、折腾,手捧尺蠖长卷,聚精会神,似乎正沉浸在千年前那个词魂、画风、书艺飞扬的伟大朝代!
这让我的怒火变成烈焰,被轻视让我感到深深的绝望,让我开始口不择言,到最后理智混沌,开始反射性地恶毒地诅咒她,将所有所有的罪恶都归罪于她。
“老子救过你的命,你却要恩将仇报,见死不救,良心何在?”
“小寡妇你心歹毒,连妓女都不如!”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真该让秦小刚玩死你,玩腻了后,再让他手下几十号肮脏的垃圾耗子轮了,轮残了再拿你去填海,让垃圾深埋你到地下……”
只可惜李珉听不见也看不见,捧着棕黄色的卷轴长卷一遍遍地翻看琢磨。或者趴在绘画架上举着狼毫,专心致志,象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圣女。
原来她正在一笔一画、翻来覆去地咀嚼、揣摩着千年前汴河边某个木楼内,张择端老先生屋帻披散,状如痴醉疯老头,举毫醉泼忧国思绪。
汴河岸边,东京闹市,布衣商贩,亭台楼阁,勾栏瓦肆,城阙通衢。燕子翻飞,枝头春意闹,绿水人家绕,墙里佳人,抿嘴笑。含沙北风来,墙外胡马行匆匆,携红带翠,满载归。漠北黄沙浩荡,春到马肥,胡骑南下否,幽州惊!
孤笔一支绘盛世,一梦千年到汴梁!
此时的李珉已经入画,那顾得上听我一个凡夫俗子、一个被毒瘾摧残得奄奄将亡的混混。
乱纷纷的地下室,美和丑、善和恶的较量在继续。绝望的时刻,哪顾得了其它。人性的罪恶被毒品无限放大,血淋淋伤口一次次撕开,难以忍受的痛苦令你无视自己的丑态。
咒骂失效,我改换策略,以自残反抗她的“暴政”。
或为发泄被无视的愤怒,或为掩盖蝼蚁噬心蚀骨般的疼痛。我开始以头撞床头木板,脑袋砸向凹凸不平床框,“砰”“砰”“砰”一声声巨响惊天动地。失去理智的我对自己残忍之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深深绝望!
曾经迷死人的小狐狸,再也不敢无视我,顿时暴怒变成了吃人的大灰狼。她手拿小型警用电击枪,八十万伏直流电压侍候,对俯趴木板上已失去理智的我发出最后警告。
“臭小子你再不停手,我警告三次,不要怪我使用非常手段。”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力无穷。可我疯狂暴戾,以额头重重砸向木板回应,“嘣”“嘣”“嘣”,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巨大的冲击力犹如铁锤重椎木床,哪里还能听得见她婉转带怒的声音。
就在我疯狂自虐恨不得立毙时,她手中电击枪果断抵上我手臂。
那蓝色的火花跳跃着,滋滋滋的电流声惊心触目,空气在轻颤,仿佛也要随它燃烧。于是我犹如雷霆重击,锥心之痛自手臂起,直达心脏,浑身剧烈抽搐不过三四秒,刚才还疯癫可怕瞬间变成僵尸,仆倒床上人事不醒。
李珉叫来骞小兰,将我再扔回床上,手铐脚镣犹嫌不足,再拿麻绳把四肢和躯体绑得死死的。枕头换了一个大大的,再想撞不成了。
额头上血肉模糊,伤口被清洗上药。但到那天下半夜时,万千蝼蚁再度啃噬着的灵魂,毒瘾让我再度醒来。
可身体已经不能动弹,我痛苦、愤怒、绝望。长绳太紧,皮肤上被勒出一道道伤痕,嘴上被贴着胶带,骂也无处骂,只能咬紧牙关,绷紧神经,硬生生地忍,忍这千刀万剐、屠夫凌迟般的死痛。
一天又一天,我就这么被痛苦吞噬着,凄惨决绝。一次又一次,剧烈的痛苦让我陷入高度昏迷中,奄奄一息,气如游丝!
体重以肉眼可见速度剧烈下降,从一百六十斤骤降到一百二十斤,我只用了半个月时间。骤然间身体强悍的我,变得形销骨立。原本饱满紧实的腱子肉,如同轮胎泄气,渐渐失去生机。枯槁糜败似行尸走肉,精神委糜,目光呆滞,老态毕现。
这惨象让李珉也害怕了,但她不想半途而废。尽管我可能死在她残忍的戒毒豪赌中,她却意志如钢,心疼得泪水长流,依然要坚强地撑下去!
毒瘾发作的间隙,头脑清醒时,她一勺一勺喂我食物,给我输液,我心里恨极了,却如活死人般绵软无力,还要挖空心思刺激她,“我五岁离开妈妈,她老人家从没喂过我,你倒像我妈妈,啊,我真想是京儿、雪儿……”
说完便用猥琐的目光,故意盯着李珉藏在毛衣下的丰盈胸脯,眼神上上下下游走,十分放肆,彻头彻尾变成一个小流氓。
李珉一点不恼,脸带娇羞、怜惜,柔情似水,优雅知性。每当这种时候,她偶尔会半假半真地说出半是戏谑半是激励的话。
“想它们啊,何必当我儿女啊?嘻嘻,其实从在天池湾边你救我时起,姐就当你是顶天立地男子汉。坚持住石头,戒了毒瘾,来当姐姐的依靠吧,以后它们就是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