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戒毒临离开的那晚,我已经隐隐看出这里的小院都是德式建筑风格。现在走到戴院高墙之外看到,墙壁都是长条石砌成,地面铺着黑色的花岗石,屋顶都是尖的,整个小院就是一座欧式堡垒。
正门旁边有一块镶在墙壁里的青石板,上书“戴勒姆别墅”五个绿色隶书汉字,下面是一排不认识的外文字母。旁边还有一个水泥牌,写着“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几字,下面都还有德文小字说明。
曾经是殖民地的天都市,这样的建筑遗迹老城区俯拾皆是。
牌子上小字的大意是,这座仓库大院和这个小院落是德占时期,一个叫戈特利布?戴勒姆的德军少校主持修建。民国时代,曾是沈鸿烈52军的北大营。抗日战争时期,是日军的军备仓库。解放后,这里一直是我军的海军帆缆仓库。
这座德式小院本是耻辱的殖民象征,但到这个年代已不单是一座院落,它已经变作那些“殖民奴”思想严重的学究们无事怀古的好去处,从民国时期到现代,建筑修了又修,当年部队想推倒重建,受到军地重重阻力,有政协委员还在天都日报上发表文章,疾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百年欧式文化瑰宝也敢推倒。
那是民族悲惨沦落的惨痛印记,是我们民族耻辱的见证,何来文化瑰宝一说?!一代一代天都人将其作为城市的风情、城市的骄傲!其实它所有的文化意义在于可以作为教育后人、激励后人的反面教材。
李家来天都之后便将戴院整个一新,当作居住。一排高大四间主屋,那尖顶足有三层楼高。两排各三间的厢屋与正屋相连,也是尖顶建筑,只不过高度仅有主屋尖顶一半,尖顶下相交处有天窗和平台。
整个建筑线条硬朗,结构紧凑,层次分明。
远远听见高墙内传出儿童稚嫩的笑声,我身不由已地走进开着的高大院门。
只见主屋和厢屋檐廊下水泥栏杆外,都有一排花坛,里面种植着北方少见的竹丛,翠绿欲滴,随风摇曳。远远膘见那个修长窈窕、身着蓝色工装的身影,我鼻子一酸,泪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憋了回去。
真想扑进她怀里,听凭她刻薄的数落,恶毒的挖苦,甚至手铐脚镣八千伏高压,老子太么的愿意了!
小院挺空旷,青桐树荫覆盖,竹影婆娑摇曳。两只大白鹅陪着老板娘和张婶晾衣裳,自得其乐,很有点书本上的江南味道。
石板地面收拾得很干净,洋溢着儿童的吵闹声、欢笑声,李珉穿着蓝色工服,蹲在学步车前逗女婴玩儿,母女俩正在咿咿呀呀对话。
女人善变,曾经伶牙俐齿、阴险狡诈的小狐狸,工装干净利索,内穿水红色衬衣,衬托着脂玉般的俏脸,端庄大气,优雅知性,迷倒众生。
纤巧的白色小皮包还放在旁边的石头桌子上,头发挽成髻用蓝色网罩兜着,她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有点象许雁,也拖着长长绵绵的尾音,直往人心里钻。
不经意间回首一瞥,那秀眸如箭一般射来,我顿时脊梁一麻,象被八千伏电击枪击中一般,心惊肉跳。
这一瞥看似随意,也只有我们能看懂她眸中坏笑!
警告!
我象被人当众抡了一巴掌,赶紧移开目光,努力控制着不再偷瞄那美不胜收的倩影、翘臀。
她身旁的石桌上,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四五岁小女孩,正与一个略小一点的小男孩,膝盖跪在石凳上,小身子趴在石桌上,头靠头叽叽喳喳翻看着连环画。石桌上,还放着几个他们的宠物,有可爱的布熊、布狗狗和布羊羊。
院子另一面,是一排晾衣架。两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正在将洗好的尿布、衣裳、被单拧干,往上晾。两只大白鹅在四周晃悠,互不干涉。
我有恍然隔世之感,在这里戒毒时,小狐狸字字如刀,象个女魔头。现在你听着她柔美的声音,绝对想象不出,她曾用手铐脚镣电击枪残忍地侍候过我!
我们心照不宣没有打招呼,我也确信她感觉到我走到她身边侍立。因为她的动作明显有一丝僵硬,温柔的母女情光环遮掩下,她反射性地多少又有些战斗姿态。
“哟,打扮蛮清秀的嘛。”
该来的总是要来,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回首瞥了我一眼,或许看到了一个墨镜挂在领口、双目明亮、迥迥有神的清秀书生。不禁嘴角咧了咧,涌上些微嘲讽的笑意。
“……”
我太熟悉她的表情了,这美丽的小嘴嘴角翘起,后面准是要挖苦我。狗腿子有狗腿子的本份,现在可不是在地下室,老子站得笔直,那话就是象刀砍我,打定主意不回嘴。
“让你去于冰那休养几天,回来又冒出一个丁香,整整厮混一星期。你才十九岁不到,毛没长齐便乐不思蜀的,别把自己整成个四十九岁的色情大叔,你能不能靠谱点……”
从孤山回来后,我原准备马上来公司,却又不得不送丁香去医院。原来这娘们听说我被喂毒,以为我肯定要死,就不吃不喝,竟然躺在巡道房我的床上等死,弄得老坑道老俩口四处找我。我回来送她到医院打了两天点滴,又陪了几天,这事又让她抓住了。
看得出来,她是专门在等我。一如既往的刻薄,字字如刀,那让人欲罢不能的暧昧已不翼而飞,话说得不容轻侮,满满的都是责备。
这是下马威!
幸好那一个月我们天天在较量,已经有了默契,我更有了免疫力!
“讲点道理,毕竟是过去的同事。她不吃不喝,都快饿成人干了,说是饿死好给我殉葬呢。她一个女孩子,都那样了,我能不管吗?”
虽然打定主意不犟嘴,但抓住机会还是要适当反击一下的。我一语双关,别忘了你被秦小刚绑架时,我也一样不能不管你。
“呦呦哟殉葬?你很得意吧,也不瘆得慌,不用那么夸张吧?”
“什么夸张?”
“晚上叫得离巡道房老远都能听到,白天带她在天都港内逍遥,你就这样管的?真的不怕给路阎王上眼药,还是生怕刘风平不知道你玩了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