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坐在我身边,见我听她的话便高兴得不行,剥开一颗晶莹的葡萄主动送进我嘴里,柔声笑着说道,“咯咯,桃花姐一大早就开车回老家去了,说争取晚饭后赶回来呢。她让你等着她,说看了东西保证对你有用。”
我们坐得很近,能嗅到她身上槐花般的味道,忍不住细瞅她一眼。
她与燕子都是十七岁,但身高比燕子略矮,还不到一米六。看着她我又想到了赵多和赵余。多多那么好的女孩,为了保护我的酒厂投资,才十九岁便自做主张嫁给林家那个小崽子,心里便有一股怒火在燃烧。
手里拿着报纸,心事重重,和手拿着小香瓜啃着的小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原来她姓陈,燕子也姓金,是延边朝鲜族人,一家从东北来莱东投奔金桃花。小四与燕子是同学,都在莱东读中学,放假了来店里打工赚学费。她还技巧地告诉我,她和金燕子不同,金燕子与刘大满兄弟俩厮混,有时还卖。而她只在前台帮忙,赚辛苦工资,有时顺带帮耿老爷子和金桃花收拾一下院子。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已经多么严重,夜里接着展旭日的报警后,刘风平大惊,便迅速报告了荆拥军,同时自己带着手下四员大将,坐着一辆丰田越野车,今天早晨便赶到莱东北坡乡。
他不敢动桃花坞,自己在镇上的旅社住下,手下四人则两人一组,带着展旭日手下的三个人,就坐在离桃花坞百十米远的小铺前,轮流监视着桃花坞。
儿子刘晓蓬死在我李三石之手,刘风平做梦都想报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对手下诸位大将下了死命令,只要见到我李三石,可以先行开枪。能取李三石性命者,奖赏二十万。能打伤我,则奖励十万!
到中午前,令刘风平大惊的是,荆拥军带着两个手下,开着一辆皇冠轿车也赶到了北坡乡,而且直接来到桃花坞拜访耿天明。刘风平闻报,便也赶到桃花坞,就在我与小四在103室闲聊时,在桃花坞东南角食堂南边那座叫桃花庵的小院内,耿天明正泡着功夫茶,款待荆拥军和刘风平。
桃花坞外表破烂,但里面却别有洞天。这个桃花庵其实就是一座二进小四合院,前院会客,种花养鸟,后院是耿天明与金桃花的住所。前院的正堂壁上,挂着唐伯虎诗作、由大书法家舒伯宜先生写的草书《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舒伯宜是当代书法大师,当过泰东省省委书记,现在是中*顾*委委员。他的草书飘逸雅致,龙飞凤舞,在中国书坛上自成一家。所有来到桃花庵拜望的黑白两道各路强人,只要见到这幅字都会受到震撼,思绪也会有顿悟之感!
耿天明早已退出天都市混混界,车马店桃花坞的后台却很硬,但那后台究竟是谁无人得知。能求到舒伯宜的字,自然不是凡人,看了这幅《桃花庵歌》你自会联想去。连市局局长千家诚都下令不准动桃花坞,荆拥军和刘风平此来,耿天明便与他们搭成君子协定,不管我李三石是否住在桃花坞内,任何人也不得在桃花坞内生事。
换句话说,只要在桃花坞的大门之外,不管发生啥事,都与桃花坞无关,桃花坞更是绝不插手!
中午时,耿老爷子虽然略有点伤风,但还是摆酒招待了二人。宴后刘风平赶回镇上旅社去午睡,荆拥军则就在桃花庵的客房之内住了下来。
北坡是穷乡,镇招待所旅社条件简陋,耿老爷子自然不会让身份尊贵的荆总住到破旧不堪的小旅社里。于是我们一对生死冤家,竟然都住在桃花坞,相隔不过几百米,但幸运的是我当时并不知情。否则,仇恨或许会让我与他殊死一搏,而误了正事!
只到事后我才知道,其实金桃花早晨只是发现桃花坞对面小铺前多了闲坐的生人,她是凭经验判断展旭日一定会招来小鬼。如果她知道刘风平亲自上阵,一定会亲自来提醒我,或者让小四告诉我。我更不知道的是,荆拥军和刘风平同时来到莱东,耿天明早已悄然将这一消息通报给了保护我的人!
翻透了几张报纸,听小四胡聊着桃花坞的八卦典故,山野车马店掌故真是说不完。小四是个开朗爱笑的美少女,她只关心她明年能否考上中专,见我没有对她动手动脚的意思,便不再战战兢兢,动辄咯咯咯地笑着,让103充满明媚的阳光。
其实时间对我变得异常难熬,外面天稍暗下来时,我让小四骑着我的脚踏车,到镇上供销社买来一个方形黄帆布大旅行包。
阴天黑得早,不到六点天就黑透了,可金桃花仍未回来。小四早早就从食堂打来饭菜,我吃饭时她又将我的脚踏车骑上送出桃花坞。
饭后我留小四开着灯、关着门呆在我的屋里,作出我一直在屋里的假相,我自己则从后窗悄然翻出,穿过桃林,从后院墙上翻了出去。走到小镇北边的梨树园内,果然找到了小四放在这里的脚踏车。
二十余里山道,九点不到便冒着绵密的牛毛细雨上了北莱山,在黑暗中再度潜入下家村。
这是我第二次潜入下家村。
咋夜展旭日因措手不及吃了亏,收买刘大满想做掉我结果也失了手。现在荆拥军、刘风平已经派了人来,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啥,便十二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