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号?苏老爷看向前方,汤大掌柜已经从店铺里走出来,对苏老爷行礼:“苏老爷,相请不如偶遇,请,请!”
苏老爷却只对汤大掌柜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我们还有事,就不进去了。”说完苏老爷就示意张氏跟上自己,往另一边飞快走去。
张掌柜顿时尴尬,叫了几声姐夫,但苏老爷却越走越快,连头都没有回。而汤大掌柜已经对张掌柜笑着道:“令姐夫定然是有事情,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了。”
张掌柜忙对汤大掌柜堆出一个笑,两人说着话就离开。
张氏等苏老爷走出很大一截路,这才询问:“老爷,为什么您不肯接汤老爷的好意呢?”
“能诬陷好好地人,说她是被什么不干净地东西上了身,这样的人,我不能和他结交。”苏老爷只说了这一句,张氏不由愣了一下,看向夏家货栈,这说的就是江翠柳了,可是江翠柳,不是和自己家老爷,有过节吗?
“老爷,那不是,和您有仇吗?”张氏悄声询问,苏老爷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接着苏老爷叹气:“是啊,和我有仇,可是,可是,有些事情,我现在,开始后悔了。”
钱财,权势,似乎为了那些东西,可以做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做了这些事情呢?背后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苏老爷想起老苏的眼,想起老苏在祠堂门前对自己说的话,想起了那场大火,那时候,没有人知道,苏老爷站在那里,看着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双手都是汗,全都是汗。
甚至于,也没有人知道,苏老爷那个时候,甚至想过,不要再烧了,不要烧了。哥哥他们,该回来的!
可是,所有的懊悔,都弥补不回来了。
“那时候,我年纪轻,总觉得,自己为了得到些东西,可以做很疯狂的事情,可是现在,经历了种种,我才觉得,确实是我不对。”苏老爷的语气中有破碎,张氏猛地想到昨日收到的一封信,信是从京城来的,是苏大奶奶写来的,信上口口声声都在控诉着苏大爷,说苏大爷花钱如流水,买的宅子里面全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还说,还说,求苏老爷上京,去把苏大爷叫回广州,以后好好地过日子。
若是原先,张氏会很欢喜,看看,这是苏老爷当做掌上明珠一样看待的儿子,现在呢,不过是一堆金子,打出来的一个废物,还不如自己的女儿,好好地在婆家过着日子。
但现在张氏却觉得一阵凄凉,苏大爷这样胡作非为,花钱如流水,难道不会殃及苏家?到时候,银子花光,不过是苏老爷一生的谋划,全都成了空。
这样的谋划,又有什么意思?思及此,张氏的声音也哽咽了:“老爷!”
“我明儿,就上京去,然后,你看看,这些生意,能收起来的就收起来,然后我们回乡下,在老宅中,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张氏跟了苏老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苏老爷这样语气,语气中带有无限的,无限的难过伤心,再也没有意气风发。
“老爷!”张氏又叫了一声,苏老爷长叹!苏大奶奶写回来的这封信,才彻底地让苏老爷感到失望,自己的儿子,被当做珍宝一样养大的儿子,给他买了官,去了京城钻营,可是除了钻营之外,什么都学不会?也就是这个时候,苏老爷才觉得,诸般算计,不过是到头成空,没有,没有别的了!
苏老爷在第二天,就离开广州,往京城去,自然这个消息,张氏也没有告诉别人,除了张掌柜知道。而张掌柜也就告诉了汤大掌柜,汤大掌柜听完就点头:“听说令外甥,在京城候补,很是风光。”
听到令外甥三个字,张掌柜面上笑容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并不是我外甥,那可是大爷,苏大爷,从小就被当做珍宝养大的,花的钱,都能打出个金人儿来了!”
“你姐姐扶了正,那就是你外甥。”汤大掌柜缓缓地说着,张掌柜更是喜笑颜开,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
汤大掌柜见几句话就哄住了张掌柜,笑着道:“那这一回,只怕是令外甥得了官,接苏老爷上京做老太爷了?”
“大概就是这样,姐姐还不愿意告诉我,不过呢,我总是会晓得的!”张掌柜更加欢喜,恨不得手舞足蹈。汤大掌柜瞧着张掌柜的手舞足蹈,也只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现在,就等着时机到了,对江翠柳,做最后一击,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而对江翠柳做了最后一击,自己成功,那就可以慢慢地,把苏家的产业也给收过来。
到时候,在广州城,自己,就可以呼风唤雨了!汤大掌柜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行会中间,看着众人恭维自己的场面,低低地笑出声,江翠柳,你啊,永远都不晓得,什么叫做,智谋。
汤大掌柜的设想,翠柳并不晓得,就算晓得了,翠柳也会嗤之以鼻,她只是努力地做生意,又从外洋买了些货物进来,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夏老爷的孝期满的日子就要到了。
夏家要大办,毕竟从这一天起,就是要脱孝穿吉。而夏天青也要返回家乡,至于汪大少呢,还是在这广州城内待着。
夏天青返回家乡前一晚,汪大少见木恩在收拾行李,又在那对夏天青说:“我看你这一去,只怕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我和你说啊,你要是晚回来几个月,我就向翠柳求亲,然后……”
不等汪大少说完,夏天青一巴掌打在他身上:“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这个毛病。”
“我什么毛病?”汪大少心知肚明,却还要故意对夏天青询问,夏天青瞧着他:“口无遮拦,明明心中想着的是另一件事,说出口的却是别的事儿,我告诉你,你也别想着好的,你姐姐啊,已经在给你寻媳妇了!”
汪大少大喊了一声,就要逃走,夏天青还盯着他的后背:“你别想逃啊,这种事情,是逃不了的!”
“我听说……”翠柳的声音正好在外面响起来,就和汪大少撞了一个满怀,翠柳瞧着汪大少:“你怎么总是这样,蝎蝎螫螫的?”
“对,我万般不好,只有你的夏天青啊,是最好的!”汪大少故意这样说了句,看到翠柳面上一点都不羞涩,汪大少不由叹气:“翠柳啊,你好歹也是个女人,我说这样话的时候,你就不能遮住脸,啐我几口?”
偏不!翠柳张口就是这么一句,汪大少登时就愣住了,而夏天青已经走出来,瞧着汪大少这样,夏天青也笑了,汪大少在这笑声里面,对夏天青道:“你去告诉我姐姐,就说,我要娶个媳妇,要能和翠柳相处的好的,若不然,这相处不好,闹了矛盾,我们两家都不好。”
夏天青并没有理汪大少,翠柳听到这话,却悄悄笑了,原来自己真的又要出嫁了,而这一回,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夏天青风餐露宿,赶在夏老爷孝满前两天回到了家中。数月不见,吴姨娘还是和原先一样,看起来那么慈爱。夏天青给吴姨娘行礼后,也就和吴姨娘说着那些安排,等夏天青说完,吴姨娘突然伸手抓住儿子的手:“你不怪娘?”
夏天青知道自己的娘为什么要这么发问,只是安抚地说:“娘,我就算怪你,许多事情,也挽回不了了。”
这一句,说的吴姨娘顿时就痛哭起来了,夏天青把吴姨娘的手紧紧握住:“娘,以后,您跟了我去广州,我们好好过日子。”
“好,好好过日子。”吴姨娘含泪说着,夏天青笑了:“翠柳,她是个很好的人,娘您不要觉得,她曾男装出来做生意,就是个什么不懂礼仪的,她是大家闺秀,是……”
“好,你说的,都好。”吴姨娘像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挂碍,笑容也变得十分甜蜜了,人活这辈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的,为的自己的人生,能在以后,过的安安稳稳的,不再担忧,担忧自己失去了一个安乐窝。
“天青,我到底是何德何能,才有了你这样的好儿子?”吴姨娘几乎是含泪哽咽说的,夏天青已经笑了:“娘没有怪我,怪我带着您离井背乡,儿子已经很欣慰了。”
“又是胡说,女人家,没了丈夫,自然要跟着儿子。”吴姨娘十分感慨地说着,夏天青不由想起翠柳,若是翠柳,绝不会这样说,翠柳翠柳,夏天青从没有再心中这样依恋一个人,想着她的一言一行,想着她的每一句话,想着她的一颦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