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吵闹喧嚣之后,成婚礼节总算是完成了,一对新人被仙童引路至清源宫。宫内长有扶桑树,长有几千丈,大有两千围,两树同根偶生,互相依椅,故叫扶桑。桑果红色,九千年结一次,果实稀少,人吃了可长生不老,仙人吃了遍作金光色,可飞腾到上帝住的玄宫去。
这日,清源宫内的扶桑树周身缀满了红花红条,与檐牙走廊的朱红相得益彰,喜庆的气氛无不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殿下,一饮合卺酒,与君长相随。”云汐拿起桌上的酒递给长苏,她的盖头还没掀,透过薄纱隐隐看到红盖头下的人是多么楚楚可人,我见犹怜的模样。云汐本就是仙界第一美人,平日的打扮就能迷倒众生,何况今日的凤冠霞帔朱砂绛唇。
长苏将云汐手中的金樽打落在地,“云汐,天妃之位你已得,从今往后,你我两无相欠。”若不是念及当年枯木牙与魔君青无焱大战之时云汐舍命相救之情,依长苏的性子早就将她打入冷宫。
云汐拳头紧握,青筋突起,手中的杯子碎裂,殷殷鲜血从指缝滑落,心中忿恨,“众人皆以为你待我极好,不过是过眼云烟的表象。”
她总以为只要嫁给了他,他就会回心转意,回到青梅竹马的那段时光。
云汐与长苏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年少时长苏的一句玩笑话云汐却当了真,这也是她执着地要嫁给他的原因,尽管后来长苏对她解释,错觉让她以为长苏一直都爱着她,她也一直在骗自己,骗到最后不辨真假。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点都不了解他,长苏,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铁石心肠抑或万般柔情?
“长苏,既然我得不到我所爱的,那么我就毁了你所爱的,这样谁也不好过。”
云汐将手中的琉璃杯握碎,碎片嵌入她的掌心之中,血液顺着指尖滑落在地,桌上的喜烛被她一袖打翻,窗格上的囍字也被撕烂,新房内狼藉一片,而在那狼藉之中,红衣新娘抱头痛哭。
夜,开始了漫长的吟唱。几多欢喜几多愁绪,如黑网般铺张开来,网住万千红尘。洞箫声声起,叶落旋旋舞;庭中人椅扶桑树,红绦几许寄相思。
“长苏!”
一袭红衣的长苏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欣喜地转过身,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一把将她抱住。忽而怀中的女子狠狠地朝他甩了一巴掌,手掌印在白皙的脸庞上清晰可见。
“长苏,为何今日你会娶那云汐?也是,我一介狐妖与三殿下实在不配,仙妖殊途,怎会同归?”那声音决绝欲离,正如那离树的黄叶一般干脆。
知忆往后退了几步,长苏想跟上来,却被知忆喝住了:“别过来,方才我才明白,世间最残酷的惩罚原来是诛心之痛。”
长苏停在原地,神情十分焦灼,仓促地解释着:“我与云汐成亲,全是迫于无奈,如今妖界蠢蠢欲动,若不能稳固天族势力,有朝一日必会被他族所灭。况,他们以你之命来胁迫,我岂能选择?”些许是喝酒的缘故,再加上情绪略有些激动,长苏的脸通红,像熟了的蟠桃一样。
怎么会这样?自己存活的消息知晓的人少之又少,她实在有些不明白。长苏又继续道:“那日你来见我,不小心被云汐与云楼撞见,他们意欲擒你,献给天君帝后,将你杀而剐之。为了稳住他们,我当下许诺娶云汐并且不再见你,如此,他们方可罢休。”
话虽真切,但她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随即冷笑一声,眼里的哀伤顺着月华倾泻而出,“情已至此,何须多言?殿下,知忆承蒙殿下多年照拂,今日不若一并做个了断,于你于我都好。”
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青丝三千,不如就此了断,对他们彼此都好吧,知忆眼眶微红,这一场相逢或许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长苏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跟前,按住她的肩头,四目相对,“我的心意你还不能明了吗?”说罢,长苏就将那支梨花簪别于她发间,那支摔碎的梨花簪他竟然又修好了!知忆的心里掀起了滚滚波澜,如阵阵春风拂过。
随即,长苏削下自己和知忆的一缕发丝,两股发丝缠绕在一起埋在了扶桑树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殿下……”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知忆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嗫嚅着,“殿下,我们不能再这样了,你既已与云汐成亲,便要视她为你明媒正娶的天妃,而我,亦不会再纠缠于殿下。”
“殿下,阿知自知身份低微,无法踏进天宫之门,我虽然心中欢喜于你,但在重重障碍之前,我们都微不足道。不如,我们来个约定吧,若百年之后你还喜欢我,我也还喜欢你,等我可以与你并肩而立,等我可以走近你的时候,我们便在忘川河畔相见。那时,便不会有人再能反对我们。”
长苏放在她腰间的手不禁一僵,在这天道之前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小妖,若是可以,我愿你忘了我。”
“那些欢笑苦痛,填补了我生命中的空白,怎么可能抹得去呢?长苏,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百年来,我想明白了许多,若是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也不会心中有憾,因为我们彼此都努力过,都付出和认真过。”
知忆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之上,细细听着他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听着那些她未曾理解过的情绪,相爱相知相守难,今日,她也终于晓得了牛郎与织女之间的那份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