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习惯性的侧头,去闻舒芙蕾太太提前准备好的精油。
不过这种味道并没有那个房间中的浓郁,勉强处于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阁下。”工厂负责人看向海涅,他用脚踢了一下看守人。
看守人踉跄一下,连忙开口道:“爱,爱德蒙大人。”
他又害怕又慌张。
工厂被损坏的那批羊绒织品并不是一件小数目,而造成这种损失的是因为他的失误。
如果要他赔偿的话,那么他不眠不休做一辈子苦力都不可能还的清。
海涅淡淡应一声。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我叫法比奥。”看守人回答,他不敢抬头去看海涅的样子,只敢低着头盯着地板。
“好,看守人法比奥。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你如实回答,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欸?”看守人法比奥惊讶地抬起头,无意间睹见海涅那张年轻精致的面庞,他又迅速低下头。
这位爱德蒙大人长得好美,甚至要比郁金香街里那家妓.院最辣的乔拉还要美丽。(注19)
海涅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舒张开来。
“前天晚上,你去了什么地方?”
虽然内心有了猜测,海涅还是先询问了这个问题。
“我要听实话。”海涅提醒。
人类是无法欺瞒一位血族亲王的,只要海涅愿意他能听到任何人的心声。
看守人法比奥还沉溺在海涅说的不追究他责任的话语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尊贵的大人已经提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工厂的负责人又踢了他一脚。
法比奥连忙回答:“前天晚上,前天晚上我在看守仓库,没有去其他的地方。”
“当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海涅问。
“没,没有。”法比奥回忆着,“前往仓库之前,我在郁金香街的酒馆里喝了两杯燕麦啤酒。”
郁金香街。海涅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只是喝了两杯卖酒?没有去找乔拉?”
“欸?您是怎么知道乔拉的?难不成……”这位爱德蒙大人也喜欢那一款的?
可乔拉虽然火辣迷人,也不至于让爱德蒙大人这样的存在惦记……
“回答我的问题。”海涅声音微微提高,打断了法比奥的胡思乱想。
“哦,哦。抱歉大人。”法比奥连连道歉。
“乔拉收费5苏,不是我能消费得起的。”他回答,“只有偶尔,偶尔那么一次,我才舍得……这还需要我攒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看守人法比奥的薪资是一天2.5苏,而妓.女一次的收费是他两天挣的钱。
偶尔舍得的一次,也是需要攒很久。
海涅想了想:“那么你上一次找乔拉,是什么时候?”
法比奥陷入回忆,过了好一会儿,他回答道:“两周?也许三周前?抱歉,爱德蒙大人,我记不清了。”
他说的是实话。
海涅没有继续提问。
“好,你回去吧。”他说,“莫雷诺,你安顿好他接下来的生活。”
莫雷诺,是工厂负责人的名字。
法比奥楞了一下:“大人,我的工作……”
“还是你的。”海涅道,“但我要扣除你一个星期的酬金。”
法比奥激动地颤抖:“谢谢,谢谢您。爱德蒙大人,您真是一位仁慈的好人。”说着,他用干瘦的手指连点四下,画出一个十字架。
“上帝保佑您。”
元庆记得那个手势,那是一个祈祷手势,她侧头打量海涅,血族亲王神色自若,没有什么异常,但元庆还是学着舒芙蕾太太,默默更正道:“始祖保佑……”
第9章 海涅的千种面容(二)
回到爱德蒙公馆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丝丝暖光。
元庆想起了昨天早晨的一幕,她不敢有所耽搁,快速从马车上跳下,冲进公馆。
海涅看着她的动作,头微侧,看向东面。
东方依稀可以看到晨光。
海涅明白了元庆为什么突然跑起来,他轻轻勾起唇角。
但他很快就想到护卫长亚伦的那番话。
伊莉丝碰到了阳光,黎明的第一抹阳光,可她并没有被焚毁。连他自己都被那阳光灼烧毁容,但伊莉丝毫发无损。
金选择的人果然有奇特的地方。
她分明是一位新生的血族,气息是不会骗人的。
可为什么,阳光无法伤害她?
海涅很想知道答案,但他不能贸然尝试,对于一个新生儿来说,触碰阳光实在是一件过于危险的事情。
他不能拿伊莉丝的性命冒险。
要等她“长大”一些,海涅又深深望了一眼天边的光,直到侍卫长亚伦提醒他不得不进去的时候,海涅才迈步走入府邸。
在那瞬间,那双平静的眼眸之中分明多了一种叫做依依不舍的情绪。
回到房间之前,海涅告诉元庆,她的第一节 语言课,定在后天黎明前的时刻。
明晚,他需要处理一些私事。
临睡之前,舒芙蕾太太取了一小杯血送进了元庆的房间。
一只脚站在棺材里的少女楞了一下。
“我可以开始饮用血液了?”她问舒芙蕾太太。
“主人让您尝试一下。”舒芙蕾回答。
元庆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舒芙蕾太太手中的杯子,透彻的玻璃杯底,又着浅浅一层血液。
“这是什么?”
“天鹅血。”舒芙蕾回答,“主人喜欢天鹅血,所以我是按照他的喜好准备的。伊莉丝小姐,您可以尝试一下,如果不喜欢,我们还有鸭子、山猪和小羊羔。”
元庆摇摇头:“不用了,就这个吧。”她把杯子往高举了举,血腥气扑鼻而来。元庆不由得蹙起眉头,她看了眼舒芙蕾太太,却从她眼中看到了期待与些许的回忆。
或许,自己这幅样子让她想起了刚刚成为血族的日子。
强忍着心底的抗拒,元庆举起了杯子,她憋着起,抿了一小口。
血液的黏腻与唇角接触的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她隐约在那一小杯的血液中尝出了甜味,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满足。
不满足这一点点的杯底,也不满足只是天鹅的血。
元庆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就变得狰狞起来,她突然伸手捂住了喉咙,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上。
从愉悦到不满足再到痛苦,整个变化在瞬息一件完成。
喉咙中有火在烧,就像刚刚饮下的不是一小杯天鹅血,而是一把尖锐的玻璃渣。
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丝奇异,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是天鹅血的味道,可更多的感觉,那是她自己血液的味道。
灼烧的剧痛使元庆呜咽出声,她从棺材之中走出,捂着喉咙的手逐渐收紧,腿乱走着,焦急地在原地打着转。
“舒芙蕾太太,伊莉丝小姐的热水准备好了。”
门外的人声想起的瞬间,元庆的大脑瞬间清明,她终于知道这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新生儿对于人血本能的渴望,不一点点天鹅血就可以满足的。
沾染血腥,就无法戒掉血腥。
这本来就是她一个吸血鬼赖以生存的食物。
在这一刻元庆爆发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舒芙蕾甚至来不及阻拦。
元庆是海涅·卡塞尔的第一位血裔,优先级要远远高于她们这些之后产生的血裔,在力量程度上,她是最接近也最有可能冲击卡塞尔一族亲王之位的存在。
舒芙蕾拦不住她。
元庆按住门把手拉开门,眼前出现的却不是有着滚烫炙热血液的年轻女佣,而是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男人。
海涅按住元庆的肩膀,在他建议舒芙蕾为伊莉丝准备一杯鲜血的时候,他就产生了一种浓烈的不安。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回你的房间去,锁上房门。”海涅控制着元庆,转身对人类女佣说。
“好。”那女佣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晚安,爱德蒙大人。”她抛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地离开,连礼节都顾不上维持。
“你也离开。”海涅提着伊莉丝的肩膀,将她塞回房间,在长亲气味的包裹下,新生的血族安分了一下,但神情还是略显得狰狞。
她挣扎,可海涅的手捏得很紧,她挣扎不动。
新生血族灵机一动,她露出可怜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海涅。
“长亲,我饿。”
“好饿……”
“去准备些吃的来。”海涅看向舒芙蕾,“不要血,清淡一些的。”
舒芙蕾应下,快步离开房间,脱离海涅的视线之后,她由快走换成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