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来了,雨蝶先尝了一口,“嗯,确实不错,李工,先吃吧。”
哪知,他还沉浸在悲伤中絮絮叨叨的说着。雨蝶有点儿反感了,心道:你还有完没完?谁没有伤心事?好像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最惨最可怜?
看看满格,似乎也听烦了,菜都不夹,低头大口地扒着白饭。
“你装得倒像那么回事?当初是谁不给儿子一个墓,是谁连骨灰都不让我领回来?”一个女人冲到他们的桌子,扯着桌布一掀,碗碟杯子什么的乒乒乓乓摔了一地。
满格在那一瞬间就拉开了汤雨蝶,并挡在她身前,伸出拳头就要挥出去。雨蝶尽管正惊愕的望着那个女人,也很快的反应过来,拉住了满格。“不许动手。先弄清怎么回事。”
看那女人的眼光,怨恨的落在李原和的方向,回想她的话,她应该就是李原和的前妻吧?再看看李原和,满脸的悲伤。
“汤总,我们走吧!这好像是人家的家事,与我们无关。刚才就差一点伤到你了,我回去无法向林总交待,更对不起成曦老总。”
李原和前妻的举动是有些疯颠,但她这人并没有真疯,只是因为对李原和的怨恨,才会有刚才的举动,她并不想伤及旁人。听到满格的话,转头对汤雨蝶说了声“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反让汤雨蝶不好意思离去了。
“你们也曾夫妻一场,没必要弄得这样大的仇恨,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李原和的前妻突然掩面,哭着向外跑去。
“李工,你还不去追?”
雨蝶刚说完,看到已经有人追出去了,好像是刚才站在她身后的人。
“不用追了。”李原和坐下,单手放在桌面,低垂着头,一副丧气的样子,“他会照顾她的。我终于相信了,她跟我离婚不只是因为失去孩子,他们早在一起了。要不是他,我儿子也不会死前连他妈最后一眼也看不到。今天知道了也好,我也不用太内疚了。不是我对不起她,是她对不起我。”
难不成他们之间还因为有第三者?雨蝶难以想像,孩子出事了,还有心情弄一阿三出来。不禁向他前妻离去的方向看去,她想看清楚,那是怎样一个女人。
但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收回眼光,再看李原和,他好像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老了十岁。在谁看来,都有同情之心。
闹成这样,自然是不能在这里吃得下饭,雨蝶让满格赔了所有的损失,扶着李原和出了餐厅。
“李工,什么都不要想,睡一觉,醒来,又是晴天。”雨蝶和满格把李原和送到宾馆,就要告辞。
“汤总,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也让你见笑了。实在是抱歉。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汤总能不能再坐会儿,再听我唠叨几句。”
尽管之前已经听得烦了,但面对一个悲伤之人的请求,她不忍心拒绝,还是答应了。
“汤总,请恕我冒昧和自私,这本是我的事,不应该麻烦你,但我太想诉诉我心里的苦。这么些年了,我忍得好辛苦,我怕再不说出来,我会疯掉。”
“说吧,有些事憋太久了是不好,我会是个很好的听众,不会把你的事告诉别人的。”
“谢谢你。”
李原和开始讲述自己的痛苦经历,说到伤心处,泪水涟涟,惹得雨蝶也跟着落泪,不仅是为他的不幸遭遇,也是祭奠自己遭受的掠夺和背叛。
想想当初,要不是因为还有女儿,怕是已经选择了结束生命,根本没有想过还有养育之恩没有报。过了那道坎,竟自诩坚强,觉得自己很伟大,看看人家李原和,失去了至亲至爱,还有活下去的勇气,这才是真的坚强。
此时,已不觉得他的哭诉让人烦,在加深了同情之时,还添了一份敬佩。
“李工,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那样的痛苦你都经历了,熬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诉完心底的苦,李原和也收住了眼泪,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对她的安慰真心的道谢。“汤总,听说你是崇市的,崇市的环境比大西北任何一个城市都好太多,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苦寒之地?”
“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换个活法。”说完,自嘲的一笑,推翻了刚说的理由,“现在听了你的经历,我才发觉,我把来这里的理由编得太光鲜。我其实是在逃避,不想面对一些人和事,可是离开了,就真的能忘记?不是的,只是暂时的压缩,一碰,膨胀得更厉害。”
“能不能问一下,汤总逃避的是什么事?”问完,又说:“不好意思,我多嘴了。跟汤总只算初识,怎么能问及你的私事。”
“那些事,确实不想提。”
“不想提,却总忍不住去想。唉,忘记真的很难,我们都要学会放下。”
“是啊,已经发生了的事,再放不下,也不能扭转。李工,今天其实是你开解了我,应该我跟你说谢谢。”
“那我们都不要说谢谢了。汤总,既然想开了,是不是有了回崇市的打算?”
“一直都有,只是从没有定过归期,今天,我第一次有了尽快回去的想法。”
“真的?汤总,以后在崇市我也可以看到你了,到时你不会不认识我这个朋友吧?”高兴的说完,又略带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哪能高攀为汤总的朋友,我不过一个给人打工的小小评估师。”
“评估师呢,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职业,你还小看?”
“跟汤总相比,差得太远了。”
“你没听过有人说‘一块广告牌掉下来,砸死十个人,其中九个是总经理,还一个,是副总经理。’?我可没听说哪块广告牌砸到了评估师。所以,在什么总什么总多如牛毛的年代,像你,有知识有能力的专业人士才是最受人尊敬的。”
“谢谢汤总看得起我们这种书呆子。”
汤雨蝶笑了笑,问道:“对了,刚才你说在崇市可以看到我,莫非李工是崇市人?”
“老家在崇市的农村,从读书时出来,到现在也十多年了,可能是上了年纪吧,想回去了。”
“父母都在老家?”
“在,他们一辈子没离开过那里,现在,想离开也离不了。”
“身体不好?”
“已经去世了。”
雨蝶又是一惊,他可真是个不幸的人。才三十来岁,没了父母,没了孩子,与妻子也离婚了,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也不知再能说什么,生怕一个失误,又牵出他的伤心事。
他淡淡的一苦笑,“没关系的,都过去几年了。老人总会先我们而去,只是去的时间有早有晚,终不能避免。值得欣慰的是,两老走时,我儿子还在,在床边给他们送的终。”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李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回去还是做评估这行吗?”
“看吧,也不定什么时候,可能今年,也可能明年,当然还是只能做评估了,除了这个,其他的我也不会。汤总,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还不知道,这边的事,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但有了想法,就会有计划。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会在崇市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