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汤雨蝶三十岁的生日,按家乡的习俗,女人的三十岁是要宴客和放鞭炮的,而鞭炮必须得是亲人朋友送的,在早上起床后就要放。说是这样,才能顺利的跨过大坎,之后顺顺利利。
可是,远在他乡,身边的亲人,只有女儿,她怎么给我送鞭炮?称得上朋友的,有谁?让人送鞭炮似乎又开不了口。
算了,还是如平常一样,送女儿去幼儿园,然后上班,下午早点儿接女儿放学,两人在外吃个饭,听女儿说一声“妈妈,生日快乐”,再亲亲我,就足够了。
进到办公室,已有一束超大的百合和一束如捧花的康乃馨放在办公桌上。
除了家人,至少还有两人记得我的生日,也算是欣慰了。
“小黄,谁送来的?”
“小的那束一看就知道是我送的了,我知道汤总姐姐不喜欢下属拍你马屁,可今天你三十岁生日呢,总得意思一下,对吧?很便宜的,这一束还不如一支百合的价格。”
雨蝶由衷的笑了,感动的说:“谢谢你,小黄,我很喜欢。那百合是谁送的?”
“花店,还是隔一两天就送花来的那家。我今天特别仔细的问了,送花的人说,这花仍是在网上订的,订花人付款人的名字还是那个假名。我数了一下,整整三十支,以现在的花价,一支百合五十,一千多个元呐!看到这束花,我现在又要推翻我以前的断定了,我认为还是阿总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
“你想嘛,这人在网上每次订的花,都是说个品种说个量,其他的都是花店的人作主。所以,我觉得,很符合他那种有钱人只管砸钱不论质量的消费态度。”
“花店每次送来的花质量不错啊!”
“那是花店的人实诚。就说今天这个吧,花店的人说了,订花的人指定了要三十支一束,他们已尽量挑枝长的,叶子也全拔了,可是一支百合就有两三朵花,三十枝全挤到一块,像是打包,他们也说还不如分成几把,配上点儿满天星什么的,更符合优质性价比。”
“我更相信这话是你说的。”雨蝶嗔笑着说:“这么挑剔,活该没人送你花。”
“我不稀罕。对了,汤总,很久没有见过阿总了,是不是你们由地面向地下发展了?”
“没有!”
“不会吧,没有?没有,他会送这么久的花,连名都不留?”
“就是,连名都没留,你就肯定是他送的?”
“不是他,谁知道你今天生日?”
“想知道我的生日还不简单?只要是你看着还顺眼的男人向你打听我的生日,你还不什么都说了?还美名其曰是给我把关!”
虽然她听说是开玩笑的话,但还是赶紧辩解:“我没说,哦,我想起来了,花店的人问过我。我还真说了,对不起哦,汤总。”
她也不是真的责怪她,见她的紧张,宽慰着:“说了就说了吧,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去管谁送的了,生日有花收,高兴了。”
确实,两束花给汤雨蝶带来了好心情。
两人正说话间,有人敲门进来:“汤总,你的特快。”
黄雪玲抢先接过,嚷着:“我看看,是哪位仰慕者又送来的生日礼物。”雨蝶只是笑笑,由着她拆看。
只看详情单,她的笑容凝固了,抬眼偷偷看了汤雨蝶一眼,还好,她正在看电脑,没发现她的神情变化。转过身,尽量不带声音的拆开了信封。果然,应验了刚才不详的预感。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明明知道汤总今天生日,偏挑这时送到。黄雪玲在心里暗骂,考虑要不要把这些东西给汤总。
“小黄,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这么快就没声音了?不是又在想怎么评论寄这封特快的人吧?”
“哦,不是,汤总,这只是寄到公司的普通文件,我先拿出去存档。”
“给我看看。”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看了只是浪费时间,汤总,你今天生日,根本没必要来公司,就几张审批单需要你签字,我出去给你拿来。然后让我也沾下你生日的光,提前下班,陪你逛街去。”
汤雨蝶正要点头同意时,却见黄雪玲抱着信封袋走到了门口。
她做事一向没这么慌张啊?又出什么事了?
“黄雪玲!”
她似没有听见,开门,出去,关门。
不是说去拿审批单的吗?通常都不超过一分钟,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进来?
雨蝶向她的办公室走去,没有敲门,直接打开,看到她正拿着笔对着一叠纸指指戳戳,嘴里还叽哩咕噜的骂着。
“谁惹你生气了?”
“不就是这些,什么玩意儿嘛!这种屁话也能从他们嘴里放出来,这世上没有比他们更混帐无耻下贱卑鄙龌龊的畜牲了。”
啊?骂得这么厉害,定是出了大事。雨蝶伸手过去,同时说:“我看看。”
“啊,汤总?!”她这才反应过来,问她话的是此时她最不想出现的汤雨蝶,讪笑着伸手想拿回那袋东西,“你还是别看了,私人信件,私人信件。”
雨蝶的脸色也变了,指着信封里的东西问她:“刚才你还说是公司文件,怎么又成了私人信件?这确实是私人信件,是我的私人信件。如果我不进来,你是不是打算不让我知道?”
“对不起,汤总。今天是你生日,我不想你不开心。”
“人生不开心的事太多了,今天躲开了,明天呢,后天呢?还得去面对。”
“那也至少过了今天再说。”
“小黄,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上法庭的事,早一天知道,就多一分准备。”
黄雪玲想不到她如此冷静,惊讶的看着她,但从她胸脯的起伏,也看出,她是在强忍强压。
任谁收到法院的开庭传票都不会是高兴的事,更别说在生日这天,一下子收两张,一张是前夫争女儿的监护权,一张是现任丈夫离婚分财产,偏偏还在同一法院、同一法官受理,分前后两天开庭。
“雨蝶姐,我可以做些什么?”
“谢谢你,小黄,这是我的事,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处理。”
“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律师事务所把他们处理这类官司最好的律师叫过来。”
“先别急,让我想一想。”
“别想了,遇到这种事,当然是先找律师了。把这些破玩意儿交给律师,让他们去处理。公司每年给那么多钱养着他们,也是该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他们是公司的律师,不是为我办事的。何况自己的事,哪能完全假手于人?我先把他们写的这些看一下,再决定怎么应对。”
黄雪玲从她手里夺过诉讼材料,放进抽屉,并用身体挡着,劝她:“别看了,这两王八蛋都不是东西,他们写的,还不就是些诬蔑诽谤的屁话,没一句真的,看了只会惹人生气。”
“诬蔑诽谤的话我还听得少吗?给我,这个是必须得看的,看了,才知道用什么去反驳。”
“与其你提供反驳证据,不如向法庭申请,要求他们拿出证据来证实他们的话是真的。他们去哪儿弄?就算弄到的,也是伪证,到时,法官还会信他们?”
“你是不是已经看过了?写得很过份?没关系的,我不会生气,你给我。”
“雨蝶姐,快到午饭时间了,走,我带你去刚开的一家西餐厅,很不错的。我们先去接晴儿,有几天没见她了,好想她呢。然后我们一起,当是给你庆贺生日。”
“你认为我现在还有心情吃东西庆贺生日吗?小黄,李原和的卑鄙你是见识过的,这么长时间了,我什么没听过,他写得再过份,我都不会生气了,最多,就是损失一些钱财。胡寅,你不了解,他和李原和一样无耻,而且他在崇市也算是个有财势的名人,他当初不认晴儿,现在敢通过法院争抚养权,肯定是有把握的。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我必须知道他用什么理由来争。我这样说,你明拍了吗?”
黄雪玲想了想,是没有不让她看的道理,可是,她真不想给她看,犹豫着,反复问:“你真不生气?”
“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无奈的从抽屉里取出,又犹豫了十数秒,才递到了雨蝶的手里。
说不生气,那是骗人的,只看完李原和写的那本厚厚的“血泪控诉”里的悲悲惨惨戚戚,汤雨蝶已气得发抖,再看完胡寅那本语句可以感动世人的“伟大父爱”,更是差点儿吐血。
一阵晕眩,软软的仰靠在沙发上,连扔掉诉状解解气的力气都没有,任其滑落,伴随着的,是汹涌而出的眼泪。
“都说让你不要看了,还跟我保证不生气,现在都哭成什么样了。雨蝶姐,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净遇到这些破事儿?”黄雪玲蹲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落泪。只想用她一声一声的“雨蝶姐”告诉她,她是她的亲人,会陪着她、支持她、相信她、帮助她。
电话铃响起,阻断了两人的泪水,抽了几张纸巾擦掉,起身,像刚才发生的事也被擦掉,黄雪玲平静的接电话,汤雨蝶跟平时拿文件一样,带着那诉状和传票回到自己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