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宣布继续开庭,曾倩才匆忙的走进来,随同她一道的,还有三个女人。
只一眼,汤雨蝶愣住了,其中两人不是阿朵钦的老婆和林总的老婆吗?另一个是谁,是陪他们来的吧?她们对她点点头,坐到了旁听席上。
之前,律师是建议过的,要推翻李原和诬蔑她有这个那个情人的最有力证据,就是让“情人”的老婆出庭。只是她对余姐已有愧疚,林大嫂又从没出过远门,让她第一次出门就是为自己出庭作证,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她拒绝了。
按程序,法官还是让原告首先辩论。
李原和又站了起来,他不会又上演下跪的情节吧?法官立即开口制止:“原告,请你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发言。这是法庭最基本的要求。”
李原和把手伸向法官,掌心向上摊着,没有说话。
谁都不知这动作在此时是何意。法官也不明白,问他:“干什么?”
“请给我一本诉状。”
“你写的诉状,你没有吗?”
“法官大人,起诉,要交诉讼费,要给你们交三本诉状,一本的复印装订费就不便宜,所以,我只做了三本,全交给你们了。你们要一本,给被告一本,另一本不就是给我在庭上用的吗?”
恐怕在坐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话,法官气得直接把自己桌上的诉状丢了过去。“书记员,做好记录,写明法官用于开庭的起诉书被原告收回。”
起诉状在手,李原和慢慢的打开,把架在鼻梁上的黄色塑料框厚镜片眼镜推了推、又抬到额头、凑近、又放到正常位置,然后开始一句一句的照着念。
足足一寸厚,念完得到什么时候?
“原告,请你就被告呈交的证据进行确认或是否认。”
“法官大人,我的起诉状里每一个字都是我的血泪,里面已将所有的事件、时间、人物、地点、心情详尽叙述,只有你看了,是不够的,在坐的人都有知道事实真相的权利。而我提供的每一份证据都是铁证,你却在我刚刚呈交之时,就交给了被告,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去制造伪证。在开庭之时才将伪证交上来,就是想让我没准备,不知如果应对,可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谁都知道,伪证,本身已被否定掉,还有必要让我去确认吗?”
“原告,现在我是法官,不需你在庭上教我要怎么做。”
“法官大人,你又要制止我吗?请你分辨清楚,我才是受害人。”
“好,受害人,请你说出被告是怎么害你的事实。”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哪个女人不需要男人,哪个男人不需要女人?可我现在,再漂亮再完美的女人放我面前,我又能做什么?”
“原告,请简要的讲重点。”
“对于男人来说,这还不算重点?”
要不是顾虑到是在庭上,法官、陪审员都想冲过去群殴他个面目全非。
“被告,请你就原告起诉书中的不实言辞进行举证辩论。”
“法官大人,刚才,我已经清楚明白的跟你说了,她那些会是伪证,你竟然让她把伪证拿出来进行辩论?这是法律哪条哪款规定的?”
法官已是在强压怒火了,“原告,在你发言时,被告没有打断你。按程序来说,现在是被告的发言时间,请你安静。”
阮云感受到了汤雨蝶的怒意,垂下的手拍了拍她的腿,再轻摇了两下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她自己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在此向法庭作出申明:被告方所呈交法庭的证据,每一份均真实可信,如有弄虚作假,被告汤雨蝶和代理人阮云,愿接受最严厉的法律制裁。担保人:韦明扬。”
最后三个字,让法官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站起来,目光落在随着阮云的话音落下站起来的韦明扬身上。
两人对望着,谁都看得出他们是认识的,但是别后多年的朋友,还是因仇恨分手的情人,没人可以从两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来。
李原和也在打量着两人,他想从中再找到他可以利用的蛛丝马迹。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李原和嘴里发出,成功的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法官也被他的声音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拢了拢并不阻碍视线的头发,坐下,敲着桌面说:“肃静、肃静,这是法庭。”
李原和手指向旁听席的方向,却是在向汤雨蝶发问:“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汤雨蝶看了看他所指的方向,没看出异样,就问他:“什么她?哪个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法官,你也看到了,她多会装。”
“我装什么了?”
眼看两人要争执起来,法官只得再次敲着桌面:“你们把法庭当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场?游乐场?还是你们的家?再吵,你们就出去吵个够,案子择期再审。”
双方闭了嘴。
离婚案的原告和被告在法庭都吵了起来,还有劝合的可能吗?看样子,之前好不容易才让雨蝶答应的演戏也是不可能演得下去了,还有与法官的超范围对话,也得知这案子必是以离了结。
幸好,做了两手准备。
阮云对着汤雨蝶耳语了几句,在得到她的点头后,站起身问询:“法官大人,请问,现在是由被告方继续刚才未完的辩论,还是由原告方重新开始?”
“被告方继续。”
话一说完,李原和就开口了:“不管有谁申明,有谁担保,他们提供的伪证我一概不认。”
法官只得提醒:“李原和,现在是被方告发言,你是原告。你再扰乱审讯秩序,我只能通知庭警将你赶出法庭。”
李原和悻悻然的坐下,闭上了嘴、歪着头、斜着眼,在法官、被告席和旁听席之间来回扫视,十足一副无赖样。
“被告方继续。”
“原告方对被告提交的证据提出异议,一口咬定是伪证。现经各位陪审员审验,已认同所有文字图片资料均符合作为证据的条件。反倒是原告随同起诉状提交的证据,我代表我的当事人汤雨蝶以下述理由逐一否认。”
当阮云一条一条的把李原和所谓的证据驳斥,他纵是再喊着抗议,气焰却是明显的处于熄灭的征兆。但他还想死灰复燃。
翻着起诉状,把里面的几张纸单撕了下来,再把从裤兜里拿出的一张沿着折痕快断开的纸,还有几张照片,一并放到法官的面前。
“我看你们还用什么理由来否认这些。”
法官看后,递给了陪审员,最后放到了汤雨蝶和阮云面前。
李原和得逞的笑着:“没想到吧,你们想不给我反驳伪证的时间,以为我会措手不及,哼哼,我一样可以让你们没有制造伪证的时间。”
这一叠里有李原和在大年三十那天从崇市到承市的机票,上面有他的名字和身份证号;有他在崇市某家宾馆的结帐单,上面的入住时间正是他到崇市的那天晚上;有他住院的费用结算单,入院时间是初一的凌晨,诊断书上很明确的写着病因;再后来的出院证明、药单,无一不说明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是真实的。
汤雨蝶纵是再恨他,在这件事上,仍一直是有着歉疚,当时他的那几句话太过份不假,但也不至于受到这么重的惩罚。加上她敢做敢当的性格,让她在看完这些东西之后,没有半点儿犹豫就承认了,完全忘记了之前律师让她不要承认的嘱咐。因为那件事,虽然在时间上来说,她是有嫌疑,但只要不承认,仅凭李原和一面之词,最后也只能是模棱两可的结论。
趁着她敢做敢当的性格正在发挥,李原和抓住机会趁热打铁,几张照片又放到了她面前,“这些,你不会说是我用电脑合成的吧?”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尊重事实?这照片里的地方是我家客房,这些衣服物件也确实是一个男人的,但只是寄放。”
“男人的内裤、安全套在一个老公没在身边、自诩独自居住的女人家里出现,说只是寄放,这世上,没人相信吧?”
“有没有人相信,不是我控制得了的。我问心无愧。”
“阿朵钦的吧?”
“是。”
阮云急得使劲掐了她一把,刚好是腰部,汤雨蝶整个人弹了起来,还不明所以的用疑问眼神望向她。
阮云一把拉她坐下,凑近,轻启嘴唇,只有她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有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闭嘴。”
雨蝶这才意识到,刚才又冲动了。“对不起。”
阮云的心是很软的,再无奈,也是不忍责怪她的。
幸好,之前已知对方是个无赖,已方的当事人又太有性格,三位律师充分考虑到在法庭会出现的意外。只得在不告知汤雨蝶的情况下再作了一手准备。
“汤大姐,拜托你千万别再冲动了。”
在得到她的保证后,阮云站起来,“法官大人,刚才原告提出的新证据,我方没有任何异义,但我想提醒各位的是,既然我的当事人对原告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原告为什么不在事情发生之时报案,而之后半年的时间里也未将我的当事人告上法庭?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李原和跳起来,大声反驳:“那是因为我爱她,想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哪知她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她不配做妻子、不配当母亲、甚至连女人的起码尊严都不要。”
“原告,请注意你的用词,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法官的提醒,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他仍按他的思维说:“她让我做不成男人叫什么攻击?她可以和任何男人睡,都不让我碰一下又叫什么攻击?”
阮云平缓清晰的声音在他的咆哮里丝毫不受影响,就像两种声音的传播路线分别为两条,听的人可以像选台一样,听想听的,不想听的直接切换掉。在场的人当然不会选择噪音。
“法官大人,在开庭之前,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向法庭申请出庭的证人现已全部到庭。”
“什么证人?”李原和转动着头在法庭里搜寻着谁是证人的可能,最后目光落在旁听席上,手一指,近乎神经质的摇着头问:“是不是她?她是证人?她能作什么证?”虽然法官和陪审员,还有汤雨蝶都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但从他的反应来看,已料定他对他不认可的被告方证人会向法庭提出抗议。哪知,他又说:“她是证人,她确实是最好的证人,她能告诉所有的人,我是怎样被命运残害,怎样被女人残害。”
可能除了证人自己,在场的就只有三位律师知道是怎么回事。
法官再不生气,就不是法官了。她用手替代了惊堂木,在气势上暂时还是起到了震慑作用。“原告、被告,你们是不是把法庭当成你们家的了?还有被告人的委托律师,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竟然如此荒唐。提交法庭的证据双方相互否认,庭审中突然冒出的你们口中所谓的证据倒承认了。你们说说,这案子怎么审?我看,你们先回家去,商量好了再来。”
李原和立即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今天必须离,我已经身心倍受煎熬,度日如年,忍一天会少活一年。我怕我等不到延期的那一天。”
最好是你现在就死。若不是在法庭,这话,恐怕很多人都会脱口而出。
这事,也确实是早了早少烦恼。法官问汤雨蝶:“被告,你同意原告的要求吗?”
有了之前的冲动,汤雨蝶学乖了,闭嘴不答,由阮云回答:“我代表我的当事人表示同意。”
法官和陪审员相互点了点头。法官先就警告李原和:“原告,刚才,是你亲口同意的让证人出庭作证,所以,在证人发言期间,你不能打断证人的作证,不能恐吓证人,不能影响证人的情绪,否则,我会按法庭纪律对你进行处罚。”
“我睡觉总可以吧?”
没人理他。
其实,法官和陪审员早把这一幕当作闹剧,离婚已成定局,有没有作证之类的程序的本已不重要。但李原和让他们极其厌恶,他们心里都一致的决定,只能让他得到一纸离婚判决,赔偿,休想。同时,他们也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如果不还真正受害者一个公道,那还有天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