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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宸垂眸看了眼面前新鲜的荔枝。
  随手从中拣出一颗, 慢悠悠说:“皇兄昨儿做了一夜的梦,怪累的,来捶捶。”
  锦虞一瞬怔忡,视线紧盯在他从容剥壳的手上。
  眉间渐渐聚起不郁,她都还没来得及先尝呢!
  撇撇唇, 趁他低头吃荔枝,锦虞唤了宫奴来。
  借着交代午膳的间隙,将手上的信笺偷偷塞过去,示意她放好。
  而后,锦虞带着怨气站到他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捶他肩膀。
  锦宸仿若不知,动作斯理地剥着荔枝,一颗接一颗。
  忽然他微“嘶”,“轻点儿,当我是石头做的?”
  这下锦虞不乐意了,又吃她荔枝,又要她捶肩,还嫌弃。
  她“哼”了声,索性撒手坐下。
  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唤幼浔来,我下手可没个轻重。”
  锦宸瞄她一眼,下一瞬突然按住心口,吃痛低呻起来。
  见他眉宇间痛楚深凝,锦虞心下一惊,“皇兄——”
  她扭头急急喊道:“去传御医,快啊!”
  话落,锦虞回过头,却见他唇角抿着笑,哪还有痛苦的样子。
  懵了一会儿,锦虞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忽悠了。
  扬手就往他身上打了过去,“你烦死了!”
  得逞后,锦宸笑着继续剥荔枝。
  极不经意地说起:“想不想知道,皇兄昨夜梦到什么了?”
  脸颊微微气鼓着,锦虞弯腰,将跳到脚边的乌墨抱到腿上抚摸。
  一声不吭,故意不搭理他。
  锦宸不急不徐,“皇兄梦到,我们笙笙嫁给了……”
  说到这儿,他顿住,刻意吊着她。
  一提到出嫁的事儿,锦虞便被勾起了心思。
  半晌没见他说下去,她扭捏着,掠了他一眼:“什么?”
  锦宸唇边含着笑,眸中意味却是深浅不明。
  他未有言语,低头仔细剥掉荔枝壳,而后喂到锦虞嘴边。
  锦虞下意识张嘴咬住,一边咀嚼着,一边等他后文。
  片刻之后,只听他道:“池将军送来的荔枝,还真是清甜爽口。”
  吃咬的动作一顿,锦虞怔住。
  只见那人剥着荔枝,唇边带着好整以暇的笑痕。
  回过神,锦虞才想到,那些从宫外送入昭纯宫的东西,无一不先经过他的同意。
  那他方才,可不就是在故意逗弄她!
  锦虞想想气便不打一处来,伸手夺过他方拣起的荔枝,丢回盒中,又将盖子盖得严严实实。
  杏眸瞪住他:“不给你吃了!”
  锦宸似乎颇为受伤。
  叹息一声:“这都还没嫁呢,就对皇兄弃如敝履了?”
  自然不是不愿意给他吃。
  只是她这皇兄处理朝政专心入神得很,时常一忙起来,到了用膳的时辰便应付了事,甚至干脆不吃了。
  上回见他险些病倒,她还心有余悸呢。
  锦虞态度强硬,“少乱说话,就要用膳了,你老不按点儿吃饭,身子挺得住吗?”
  闻言锦宸沉默了下。
  面不改色接过宫奴捧来的湿帕,垂眸擦着手。
  见他无甚反应,锦虞微恼:“你听进去没有!”
  锦宸只好无奈笑着摇头,“知道了。”
  而后下巴朝那盒子略微一抬,目含兴味:“你也别舍不得吃,容易坏,叫人先放到冰窖去。”
  听他应了,锦虞这才放过。
  觉得他所言有理,便唤了宫奴将这些荔枝储藏到冰窖。
  乌墨蹲在锦虞腿上,乖静可爱。
  那双异瞳一眨一眨的,显得矜贵又漂亮。
  今日风娇日暖,难得闲适下来,阳光正好舒柔。
  锦宸略微俯身,撮口吹了声哨音逗了逗乌墨。
  手指挠着它下颌,可有可无地说了句:“最近宫里守卫不是很森严,别再像上次那样乱跑出去了。”
  听到这话锦虞微微一愣。
  他虽说得漫不经心,但她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墨睫轻轻眨着,锦虞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锦宸和乌墨逗着趣。
  乌墨似也愿意和他亲近,抬起一只小爪子,放到他手里任由揉捏。
  少顷,他露出英俊的笑容,“没什么,这段时日事多罢了。”
  眼皮懒懒一掀,看了看她,“自觉点,除了我这儿,就在自己寝宫待着。”
  锦虞也不想给他徒增麻烦,“哦”了声。
  低头看他和乌墨玩耍,随口道:“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锦宸放开乌墨雪□□嫩的小爪子,起身坐直回去。
  眸光深俊,注视着眼前小丫头瓷白清美的脸。
  静默须臾,他忽而淡淡笑道:“笙笙长大了,就要为人.妻,为人母,趁着还未嫁出去,多来陪陪皇兄。”
  日光在他眼睫下晕开浅影,遮敛那瞳眸深惑。
  锦虞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黛眉微凝,敏锐问他:“你梦到什么了?”
  见她右耳的珍珠耳坠勾缠住了发丝。
  锦宸伸手轻轻拨开,似真似假地笑叹:“昨晚梦着我们笙笙嫁人了,皇兄可是难舍了一夜。”
  他三言两语便将话带过,锦虞一时不知从何再追问。
  心底有莫名的情绪泛起。
  她声音不自觉乖柔了下去:“又不是见不着了,皇兄若是不高兴,那我不嫁了,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锦宸失笑,两指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蛋,“皇兄可做不来那棒打鸳鸯的事。”
  清眸略含控诉,锦虞看着他:“那天你还说,让我先别惦记呢。”
  锦宸眼尾微一上挑,不置可否。
  沉默了瞬,他眸如墨染,静静提起:“楚国的战事,就在这几日了。”
  眼波一动,锦虞心忽地被什么揪紧。
  先前她还觉得,这事儿再随意不过,可现在说到此处,她忽然开始生出担忧。
  尤其每回谈及楚国战事,皇兄心里总像是藏着千回百转的顾虑。
  即便他不细说,她也知晓事关重大。
  锦虞不由拢了秀眉,“皇兄,你说阿衍哥哥,能安然回来吗?”
  她语色间微泛不安。
  乌墨抚慰一般,舔了舔她垂放身边的素手。
  锦宸眼底一片幽然。
  起兵戈楚,不仅仅是赌上赤云骑,更是牵系整个东陵的命运。
  那人肯定也明白,如今他们是同生死,共存亡。
  他既然告诉这丫头说肯定会回来,以他的品性,多少是有把握的。
  何况自己身上这毒还得靠他,不信也无用。
  锦宸不慌不忙,笑说:“赤云骑虽说兵数不及,军力却近乎楚国半壁,成不成,只是时间的问题。”
  闻言,锦虞才稍稍放下心来些:“真的?”
  锦宸眉梢动了动,笑而不答。
  *
  而后两日,并无大事发生。
  直到第三日,易琼所率大军自楚地传来战报,赤云骑已破边境关口,不日便可攻下仓州一带。
  如此,战事打响,一触即发。
  好似平静良久的深海,突然掀起波澜,暗藏汹涌。
  战报传至东宫,到锦宸手中时,锦虞正好就在边上。
  锦宸倒也不避着她,毕竟这丫头机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