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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元希对这个答案始料未及。
  颜珞笙从桌上堆叠的纸张中抽出他之前画的地图,提笔蘸墨,以医官署为起点,先后勾出两条路线。
  一条通往沈皇后旧居,另一条通往青奚国后的寝宫。
  未等她画完,沈元希已看出其中关窍,心神一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笔触。
  墨迹在终点停住,颜珞笙将笔搁回架子。素白的纸上,围绕医官署,两条线呈现出中心对称,距离和长度别无二致。
  “木雅在医官署就被蒙住眼睛,她并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条路。”颜珞笙解释道,“随后见到了皇后娘娘,她便顺理成章地以为去的是公主寝宫。”
  何况谁能想到,沈岷竟会在国后寝宫开凿一条密道,还把妹妹、至少是名义上的妹妹关在此处。
  她想起二月十五那天,顾振远在书房对父亲说的话。
  也是长久以来被她忽略,但却蕴含着重要信息的一句。
  ——我早听闻青奚穷山恶水、民风彪悍,岂料沈氏堂堂一个中原大族,居然也被那些未开化的乡民野人浸染,堕落到如斯境地。先帝若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与青奚结亲。
  言辞尖刻,又充满嘲讽与鄙夷。
  顾振远出身低微,不会像世家大族一样蔑视沈氏的血统,只可能是针对某种行为。
  在这之前,他还说了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却被父亲及时打断。
  因为此事并不光彩。
  沈岷对沈皇后存有非分之想,还企图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这个念头最初跃入脑海,颜珞笙自己都大吃一惊,但旋即,她发现只要这个假设成立,原先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瞬间有了答案。
  前世,父亲藏在暗处,拐弯抹角派人给那些世家透露了沈皇后曾回到青奚、还被沈岷幽禁数月的事,转交银镯作为证据,怂恿他们去御前要求废后。
  从头到尾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是因为这对姜崇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世家虽然巴不得沈皇后永远不得翻身,但却不能将皇帝一并拉下水。
  是以各自妥协半步,沈皇后悄无声息死于冷宫,而世家守口如瓶,让此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此外,沈岷杀尽沈皇后身边的护卫,却不伤她分毫,以及他在国后寝宫修建密道,与自己的陵寝相连,也悉数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将她视作妻子、青奚唯一的国后,生不能同衾,便只有死同穴。那座隐藏的宫室,是他为两人修建的陵墓。
  至于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沈皇后因何被打入冷宫,父亲是否参与其中,姜崇从始至终又如何考量,她不得而知,也不敢妄下判断,仅仅这一条结论,已经足够她消化许久。
  她不禁担忧,姜义恒既已发现陵寝中的玄机,迟早会知道真相,他又该作何感想?
  今晚他借宿沈府,如果她方才迟一时半刻离开,或许还能打个照面。
  她追悔莫及,只恨这种时候,自己未能陪在他身旁。
  “颜小姐。”沈元希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他像是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嗓音涩然道,“此事关系到彤彤……公主的名誉,还请您切莫对旁人提起。沈岷那个混账东西,他怎能……怎能……”
  他气得说不出话,剧烈地呛咳几声,吐出一口鲜血。
  “沈公!”颜珞笙吓了一跳,倏地起身,“我去找人来。”
  沈元希摆了摆手,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道:“别去,不碍事。”
  颜珞笙看他怎么都不像是没事,但别无办法,只得替他斟了杯水。
  沈元希喝下,气息平复了些:“颜小姐,明日之内,我会设法安排您再次入宫。”
  “尊夫人已答应帮忙。”颜珞笙将宫里发生的事如实相告,疑惑道,“沈公,太子殿下也是听从了您的指示吗?”
  沈元希摇了摇头:“他不知我诈死,当是他自己的主意。如此甚好,为我们省去不少工夫。”
  颜珞笙闻言有些意外。
  沈烨与她前世所见的模样大相径庭,这个人……似乎没有她原本以为的那么简单。
  次日,颜珞笙一早便去沈府求见,但还是迟了一步,姜义恒已经随沈家的郎君们离开。
  “放心。”沈夫人误会了她的忧虑,宽慰道,“我家那几个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颜珞笙的真实想法不好明言,索性换上一副赧然的表情:“在下……奴婢提早来拜访夫人,是希望做足准备,以免今晚入宫时出纰漏。”
  沈夫人笑了笑,传来一名婢女,让她带颜珞笙去更衣。
  很快,两人返回。
  沈夫人正坐在桌前抄写经文,抬眼看去,不觉一怔。
  纪小公子相貌清秀、身量纤细,她料想他男扮女装不会有太多违和,只要在面容上稍作修饰,定能以假乱真,然而目之所及,他乌发雪肤、明眸皓齿,柳眉樱唇无需妆点,已是浑然天成的绝色,更不用说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即使最朴素的服装,也难掩他的窈窕。
  一旁的婢女欲言又止,目光疑惑地从纪公子胸前掠过。
  这……是怎么装出来的?
  沈夫人按捺笑意,屏退左右,仅留下颜珞笙一人。
  颜珞笙自然而然地上前,替她换纸研墨。
  “纪姑娘乔装打扮的本领炉火纯青,”沈夫人慨叹道,“我这把年纪,阅人无数,居然也被你骗过去了。”
  “奴婢并非有意欺瞒夫人,”颜珞笙垂眸,已然进入角色,“只是走南闯北,化作男儿身能免去不少麻烦。”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沈夫人温声,“我听闻,纪老爷有个女儿,年轻时经常女扮男装随父兄经商。我打心眼里佩服那位姑娘,可惜她从未到过青奚,我也无缘结识。”
  “是纪家的大小姐。”颜珞笙道,“奴婢愿向她转达您所言,她若得知,定会非常开心。”
  沈夫人点点头,问道:“纪姑娘,我该如何称呼你?”
  “奴婢名叫纪茵。”颜珞笙道,“旁人面前,您唤我阿音便是。”
  另一头,姜义恒再度随沈家人进入陵寝。
  据昨日观察,傍晚之后,基本不会再有人来祭拜,恰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这些天,沈元希暗中调用手段,试图从王宫人员变动名单以及粮食物资消耗情况,来推测密道里存在守卫的可能及其数量,最终得出结论,里面十有八/九空无一人。
  但他不敢确信,当日在灵玉雪山看到的树桩,分明是才砍伐不久,沈岷有意扩建宫室,还抓了不少壮丁,怎会突然停手,将里面清空?
  于是特意丢了那块石子进去,如果密道中有人把守,石子不会还留在原来的位置。
  出神之际,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声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是沈元希的长子沈钰。姜义恒应下:“您请。”
  两人离开墓室,沿着甬道行出一截距离,沈钰迟疑了一下,斟酌言辞道:“公子,不瞒您说,家父骤然离世,着实令人措手不及,我期盼他能够托梦给我,交代一些未尽之事,但这些天,他却始终不曾入我梦中。我有一种感觉,他其实并没有离开。”
  姜义恒微微一叹:“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沈公希望您可以代替他照顾好一家老小,这是他生前最后的心愿。”
  沈钰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点了点头:“多谢您。”
  他沉默片刻,郑重而坚决道:“家父托付给您的事情,您大可放心去做,不必顾及我们。如果需要我兄弟几人帮忙,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家父一生都献给了青奚子民,我们虽望尘莫及,但至少,绝不辜负他老人家的遗志。”
  “沈先生深明大义,沈公在天之灵定会甚感欣慰。”姜义恒对他拱了拱手,“我这里确有一事需要您相助,是否愿意,您可自行定夺,我不会强人所难。”
  说罢,递给他一张折好的信纸。
  沈钰打开,逐字看过,不由倒吸口凉气。
  但他很快定了定神,信誓旦旦道:“定不负所托。”
  陵寝中不分昼夜,唯有看着漏刻滴答,才能觉察到时间的流逝。
  傍晚如期而临,人来人往的墓室归于沉寂。
  姜义恒对颜玖竹和纪荣打了个手势,悄然无声地离开。
  行至一处转角,纪荣留下望风,两人继续前行,进入主墓室。
  姜义恒逐个调整机关,先后输入两个日期,密道打开,那颗青碧的石子安静地躺在原位,没有任何挪动的痕迹。
  他迅速套上事先准备的盔甲,扮做守卫,将六叔的那块银牌揣入前襟,点燃火折子走了进去。
  地面铺着一层木屑和尘土,许是木材抬入时遗留,他仔细辨别周围的脚印,近期确实无人来过。
  他捡起石子,擦拭干净,珍重地收回衣中。
  门内的机关相形见绌,毕竟这玩意防的是外来入侵,而不是里面驾鹤西去的人逃脱。
  他观察了一下装置结构,心中已然有数。
  这时,机括开始转动,白玉床上升,密道缓缓闭合。
  颜玖竹见他进去之后,便退到墓室门口,留意周围的动静,突然听到声音,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纵身奔到近前:“公子……”
  却还是迟了一步,密道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叩了叩白玉床,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颜玖竹心里七上八下,虽然从小到大,宣王从未有过任何冒失之举,此番孤身进入密道,应当也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但……如果情况有变呢?
  他深呼吸,下定决心般,走到已经归复原位的夜明珠和长明灯前,干脆利落地拨动位置,随即旋转罗盘,将两颗珍珠调整至正确的区域。
  方才姜义恒操作时,他以防万一,不动声色地跟着看了一遍,分毫无差地记在了脑中。
  曾经名冠京城的神童,四岁作诗、五岁属文,从来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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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掉马这件事吧,为了妹夫(?)还是值得的。
  妹夫本人:我只是想从里面试试机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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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推测的前世真相八/九不离十了,但还有一部分是她绝对想不到的。(顾振远和颜晟的对话指路第11章)
  至于沈岷,算是个病娇吧,其实平心而论,他对沈岫比姜崇对沈岫好多了,囚禁之后没有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可能有人介意这个,声明一下,小惟是姜崇的孩子,沈岷和沈岫之间什么都没有),当然,没说沈岷这种做法是对的,他和姜崇只是谁更渣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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