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很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围,总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追上了。
他有些疑神疑鬼,这一点他很清楚。
但是没办法避免。
任谁在一天里失去了这辈子最大的权势和实力,还被人疯狂追杀,都不可能再保持着平常心,一点都不担心什么时候会死。
他很担心,尽管他已经跑的足够快了。
他身边也还有着不算太弱的军力,照理说,他不应该这么担忧的。
但一想到那些诡诈狡猾,简直神出鬼没的魔种,他就有些绝望的窒息。
“罗迪,我说,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被人给跟上了?”马赛无法再忍受内心的煎熬,向着一旁的同伴倾诉了起来。
“哦,我亲爱的马赛,你的感觉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被称作罗迪的人也是前后观望着,惴惴不安。
罗迪也是诸多的东南城主里的一个,他和马赛一样,之前都算不上东南的什么大人物,只能算是下层的人物,他们位于真正权势的边缘地带。
这一次他们能够侥幸活到最后,并且有机会去完成一个巨大的事业,他们感觉到紧张,同时又觉得兴奋。
这或许是他们人生的转折点。
可,更多的,是焦虑和恐惧。
“放松点,小伙子们,那群魔种追不上我们的,他们还要忙着清理战场,稳定军心,没可能这么快追上来的。”相对来说经验更为老到的哈德森看着他的这两位同伴都是一副处于崩溃边缘的状态,连忙出言安抚道,“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东南的地界了,再过一会,我们就能进入东海岸,然后,那些魔种就该为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样的安慰,让罗迪和马赛勉强情绪稳定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惶恐不安,至少,他们的眼眸,可以望着前方。
“没错,就是这样,小伙子们,打起精神,今天的失败只是暂时的,我们终将获得最后的胜……”
哈德森的最后一个字没有吐出来,因为他听到了轰动如雷的马蹄声。
他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死狗,整个人缓慢而又绝望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了南方。
来了。
“来了……”马赛像是念着咒语一样地低声说道。
“跑啊!!!!”罗迪更加直接,疯狂催动着胯下的马匹就朝着前方狂奔。
他已经是完全不管不顾了,什么手下,巨大的事业,还有别的什么,都根本不能和他的生命相比。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战斗在一刻钟后结束。
阿尔托莉亚提着罗迪的人头从远方归来,和其他人汇合。
这些人类跑的已经够快了,但依旧无法逃得过阿尔托莉亚的追击。
全歼。
可是……
“没有发现奎因特。”属下向她汇报。
“恩。”阿尔托莉亚点头,并不意外,因为这是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
奎因特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和这群人分手了。
他带着十八骑朝着西方前行,在一路上,他又不断地将队伍打散。
最终,十八个人分成了十八个方向,四处逃窜。
“他逃不了的。”阿尔托莉亚笃定地说道,“今夜东南,将会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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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
黑夜无比的深沉。
尤其是,黎明前的黑夜。
这对于奎因特来说,仿佛是一种意象一样,象征着他的人生,也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里。
奎因特坚信黎明可以到来,他的人生,不缺乏在黑夜里行走的经历,可是,他总是可以从黑夜里走出来的。
这就是他,奎因特,一个在东海岸屹立多年的强者的决心和自信。
下意识地朝后看了一眼,奎因特又有些为自己这个动作代表的胆小而自嘲。
若是真的被追上了,那么,无可奈何,这就是他的人生了。
可,没可能会被追上的吧。
那些人,那些魔种,还在为了其他的十七个人而头痛吧,不,也许他们才刚刚消灭那些被他当成诱饵的棋子们。
人永远是无比贪婪的动物。
只要你能给出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么哪怕是明知道要去死,他们也想去试试。
万一成功了呢?
所以当他对着那三个人说:“听着,我有个计划,我当诱饵向西边去,你们带着我的人去北方,他们的目标只会是我,他们会一直追着我向西,你们就借此机会,一路直冲阿姆斯特城,将那里打下来,然后,就期望我可以活着回来吧,到时候,真希望你们可以给我留个位置。”
这番话听起来无比的假惺惺,但他们就是忍不住信了。
或者说不信。
但无所谓了。
总之,他们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现在,是他奎因特还活着,驰骋在东南的平原上。
一路向西。
没错。
一路向西。
他没有选择去北方,去阿姆斯特,又或者去向中央帝国的占领区,告诉他们,阿姆斯特城空虚。
那些都没有意义了。
当奎因特在发现自己被盯上的时候,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如今想的,只是活命,活下去,才有希望。
虽然,一路向西,之后怎么办,就算是精明如奎因特也是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但他坚信,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
因此他分出了十七个人去,那十七个人,每个人虽然方向不同,但大方向上都是朝着北方而去。
只有他自己,是向西,一个绝对不会让人有耐心来追逐的方向。
他坚信,他可以活下来。
这种自信,强撑着他。
直到,他忽然在前方,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一闪而逝的影子。
没可能。
他在心底狂叫,没可能!
没!可!能!
他根本不相信,他的算计,一切,失败了。
为什么?
他很想问为什么,偏偏要来追他一个向西的人?
他在拼命地催动着胯下的坐骑。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你们!!!”他忽然狂吼了起来,那种吼叫,凄厉的像是一只夜枭在嘶鸣,“我知道你们在,救救我!帮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看着我!”
没有人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但黑暗里的人知道。
“看起来他还是一个聪明人。”有人说。
“要不要救他?毕竟他也算是一枚很有用的筹码。”另一个人说道。
“我觉得……”
“撕拉——”那个人的话没有说完,一道快的看不清的银光闪过。
奎因特的头颅冲天而起。
这位纵横了一世的枭雄,就这样在疯狂的奔跑里,结束了他复杂的一生。
一个全身泛着银光的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提起了奎因特的头颅,看了一眼黑暗里的那些人。
黑暗里的那些人也在看着他。
暗夜寂寥。
这是东南的暗夜。
这是,东南的挽歌。
这挽歌既不壮烈,也不魁伟,甚至近乎无声。
因为在挽歌响起之前,往往真正的挽歌已经落幕。
东南,落幕。
在一个天色未明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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