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宁家村,也就出了宁秀才家这一户不争气的。
尽给他们宁家村抹黑。
要是这些大小媳妇们有样学样的,全跑回娘家帮衬了,她们这些当婆母的岂不是还要自己亲手操持?
宁三婶因为家中出了个好赌的儿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敢在村子里走动了,生怕人家朝她指指点点的,抬不起头,见不得人,只还不忘了不时关注着宁家这边的动静儿,揪着这点,宁三婶重新在村里走动起来,威风堂堂的,站在了制高点,唾沫横飞,扯着嗓子批判着。
“谁家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这要是成了风气还得了?”
宁三婶自觉有理,一张嘴没个停歇。
左右陈氏那秀才娘子这两日也不出门儿。
靠着宁三婶这一张嘴,村里不少妇人都认同她的话,与宁三婶关系最好的是王婶儿,头点的格外用力:“就是这个理儿!你们可是不知,我家的小儿媳今日就同我说想回娘家一趟!”
正好这个点,正好说要回娘家,可不就是宁秀才家带来的坏风气吗?
王婶感同身受,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宁三婶口中所说的叫儿媳妇们大了心,坏了根儿,压在当婆母的头上,以后老无所依,老无所靠,老无所养的凄楚境地中,看宁三婶的目光格外亲切,也忘了平日几个针线头的面和心不和了。
“还是闺娘你看得透,不然可就遭了这些坏媳妇的道儿了,你家儿媳妇你可得看好了...”王婶说着一顿,陡然清醒过来。
宁三婶连儿媳妇都没呢,她哪里来的熬成婆?
得亏她一个没有儿媳妇的还好意思在她们这些娶了儿媳妇的妇人中大言不惭的。
王婶抹了把被唾沫星子沾上的脸颊,眼耷了下来:“他三婶,当婆婆的感受你还不懂,改明你先给你家强子娶一房媳妇先。”
宁强好吃懒做还喜欢赌,娶媳妇当然是娶不上的。
王婶这一提及,四周的婆子目光一变。
合着先前,她们竟被宁三婶这个连儿媳妇都没有的给牵着鼻子走了?
宁三婶好不容易才杀回了村中婆子中,被王婶这一提醒,顿时竹篮打水一场空,满脸气愤的家去了。
吃够了没有儿媳妇的苦,宁三婶见同样灰溜溜躲在家中的宁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给他下了死命令:“你赶紧给我寻个儿媳妇,要比那宁秀才家的赵氏人物模样还要出挑的!”
她不管,她就是把这份没有儿媳妇的苦算在了宁家头上。
宁强:“...”
宁强好好的当他的二流子小混混,他找谁惹谁了?还跟宁家比?
他目光幽幽:“娘,人宁家有银子着呢,你咋不给我挣些银子?”谁还没个想过大少爷日子的心了?
他朝宁三婶伸手:“娘,给我五两银子。”
宁三婶家因着宁强贪赌,被镇上赌坊给找上门,卖了几亩地才填上这个窟窿,还闹得这十里八乡都有耳闻,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到这等人家来的。
宁三婶当下脸都青了,正要回拒了,宁强又说:“你不是叫我给你找一门媳妇吗,你不给银子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儿媳妇可是横在宁三家心里的绝症!宁三婶面皮顿时松动起来:“当真?你不是拿去赌坊吧?”
“那不是,人姑娘长得又白又嫩的,不出点力气怎能把媳妇娶进门儿?”宁强还极富深意的告诉宁三婶:“舍不得银子,可是套不着媳妇的。”
宁三婶家的情形也确实如此,宁三婶只得把娶儿媳妇的希望尽数放在这五两银子上了。
这些宁家是不知的。
赵氏也知晓这回在娘家待得久,只她娘家两个弟弟还小,娘要忙着里外的事,只有她能帮上忙了,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住上这么久,哪有婆家都有微词的,但宁家上下通透大度,不止叫了宁书来看老丈人,还给她带了话,叫她不必顾着家中,好生伺候好娘家爹,遇上这样的人家,便是赵秀才都告诫赵氏要惜福,莫要学了别家媳妇子把家中闹得不安生。
赵氏回来后,先见过了公婆,这才来寻了喜春,同她道谢,多谢她照顾小儿子仪。
宁子仪再是乖巧也太过年幼,平日也会吵闹,喜春要缝制嫁衣和鞋袜等一应贴身之物,赵氏也是从闺阁嫁为人妇的,知晓这其中并不轻松,宁家还有个二弟妹。喜春性子柔,多数时宁自个儿吃两分亏也不愿伤了和气,这一桩一桩的压在身上压力可不小的。
正院里郎朗的读书声传来,夹杂着侄儿子仪尚且稚嫩的呀呀学舌,喜春努努嘴,闷着笑:“我这儿倒还好,倒是爹怕是操碎了心。”
她能做的也就是洗洗缝缝,陪着玩耍一番,做些吃食,她爹宁秀才才是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传下去,但又不敢过激了去,像对几位兄长一般强压着学,最后引起了反弹,四个儿子,一个肯去考科举的都没有。
如今的子仪像是易碎的陶瓷,轻不得重不得的,为了宁家的前程,夜里时常一把头发一把头发的掉,都快要头秃了去。
唉,他们当一家之主难着呢。
赵氏想着正院的情形,也跟着笑了两声儿,又想着先前跟婆母陈氏跟前儿,担忧的问着:“妹妹,娘何时病了?我瞧着脸色可不大好,可请了江郎中来瞧了?娘这是哪里不舒坦?”
喜春眉心一蹙,有些迟疑,脸上也露出几分愁绪来,瞧着像是难以启齿。
她本就长得好,模样白皙出挑,这样一露出柔软的一面来,就叫人想好生呵护着。
“怎的了?娘这病可是有何不妥?”赵氏忙问。
门外响起个大嗓门来,声音十分欢快:“大嫂,我跟你讲,我跟你讲。”
喜春坐在屋子里都能感受到这声音中透出的急切来。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14 章
唐桂花大刺刺的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大妞月茹,她生得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大妞窝在怀中越发显得小。
赵氏好些日子没见,乍一见倒还有几分陌生。
唐桂花跟她熟啊!她这两日没人说话,饭都不香了,如今赵氏好不容易回来,唐桂花已经等不及了,单手抱着大妞,一拍大腿。
“啪”的一声脆响。
“大嫂,你可是不知,咱们家出大事儿了!”唐氏神神秘秘的,“咱娘这病,是三郎给气得!”
赵氏一惊,倒抽口气,下意识看向喜春。
她对唐桂花话只信几个字儿。
聪明人是不会听她夸大其词的。
喜春心里恼怒二嫂唐桂花嘴上没个把门儿,本就不是甚美事,她这模样像是幸灾乐祸一般,跟当初看宁三婶家笑话模样一个模子,像是跟宁三郎宁元结下过深仇大恨似的。
喜春实在不会生气,这会再生气也不过是瞪了唐氏一眼,这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
叫二嫂唐氏来说是不能叫她说的,喜春拉了人,自己把事给说了。她不带一点偏颇,站的公正中立的立场客观阐述。
喜春先是交代了宁三郎宁元跟黄蝶相识的事儿,话头一转,家中在知道后,宁父曾言明过不许宁元再与这黄家姑娘往来,宁秀才的威信压在几个儿子头上十几年,宁元确实安份了两日,但随后不知为何又与黄蝶联系上了,还一副非要娶她过门的架势。
陈氏就是被宁元闹着非要娶给气的。
赵氏作为宁家大儿媳,喜春兄妹几人的大嫂,忍不住说:“三郎也是不懂事,那黄家我也有所耳闻,这样的人家着实不是良配,他怎的好话听不进的。”
喜春当妹子的不好说兄长的坏话,唐桂花就没这顾忌了:“谁说不是呢,这就是个狐狸精,还没进门呢就把三郎指得团团转,真等她进门还不知道得把家里闹成什么样呢。”
唐氏自己都没察觉话中透出些酸味来。
人黄蝶还没过门就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哪像她?连个勤奋肯干的肯定称号都没得一个的。
果然啊,男人,都是别人家的好。
喜春微微侧目,面对大言不惭的二嫂唐氏,喜春不得不佩服她的厚脸皮。
都厚得能装城墙了吧。
二哥宁为娶妻时喜春还小,但也知道当初家中为二哥相看的姑娘并非是如今的二嫂唐氏。唐桂花是宁为自己拗着非要娶进门来的。
如今也当真应了她自己说的闹腾。她二嫂到底是怎么有脸子说黄蝶的?不都是五十步笑百步?
唐氏见她们没应和,跺跺脚:“你们是不是不信!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唐氏觉得有些无趣,她平日在村里跟小娘子们说,都能引得一堆人附和认同,在赵氏和喜春跟前儿得了个鸦雀无声,没人捧场,顿时觉得她们二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偏生这更叫唐氏气闷了,这两个木头桩子都有人疼,连还没出嫁的小姑子都有人送了一箱又一箱的首饰来,叫她尽够用着,她这样能说会道的怎么就没人捧的?
这倒是冤枉赵氏和喜春了。
喜春姑嫂两个对唐氏的话都是信的,毕竟有唐氏这么个珠玉在前,再添个会闹腾的黄家姑娘倒也没甚么奇怪的。
只姑嫂两个都不会背后说人闲话的人,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捧场。
宁家大郎在镇上做账房,前途光鲜,唐桂花对上赵氏这个大嫂无可奈何,只得在心头把喜春给记了一笔,恼她这个小姑子不知道给嫂子做场,等以后她在婆家受苦受难了,要娘家搭手的时候,她这个当嫂子的是绝不会出头的。
宁为这个不听她话的夫君她是管不住了,但她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哼。
背后,陈氏的声音传来:“什么真不真的,你跟我说说的。”
唐氏脸一僵,健壮的身子下意识一缩,慢腾腾转过身子。
陈氏正站在背后,穿着青色的棉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只板着脸儿,就叫唐氏心里心惊肉跳的。
方才,她应该没说甚吧?
唐氏婆媳过了数年的招,向来都是婆母压媳妇,这回也不例外,唐桂花就差指天发誓了:“娘,这几日我可没偷懒儿,月初咱家田里下的苗子我去瞧过了,那苗子都长了一指长了,春日雨露多,见天的长,过几日就能分去其他田里栽种了。”
唐氏先拿话堵了陈氏,以表明自己这些日子并没有偷懒,还扯了喜春出来:“小姑可是亲眼看见的。”
喜春点点头,轻声应下:“我确实瞧见二嫂出门了。”
确不是亲眼见到她去了地里。
喜春上前两步,白净的小脸儿漾开一抹笑,隐隐露出两颗细牙,又谨记着女子典范,樱唇紧紧闭合,眉目却是舒展不少,平添几分大姑娘的生动,双手攀上陈氏的胳膊,话中透出两分轻快来:“娘,你怎的来了?可是身子大好了?”
陈氏对喜春有耐心,面目都柔和了下来:“好了好了。”
“再躺就要生霉了。”
赵氏含笑,唐氏抬头望着房梁。
这世上少有当父母的能拧得过子女,陈氏也不例外,在床上躺了两日后陈氏也想通了。大不了就是再添一个唐氏,一个儿媳妇她压得下去,两个有何差别?
于是,陈氏叫了唐桂花回一趟娘家,找七婶子帮忙去黄家提亲。
唐桂花跟亲娘向氏相互放过狠话,骤然要回娘家,一时还有些为难情,觉得有些下不来台面儿,正要推拒,陈氏瞪她一眼:“你是回娘家还是去地里种菜?正好菜地还没收拾呢。”
唐桂花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拍了拍胸脯:“娘你放心,我这就回娘家,今儿就请七婶子去黄家提亲,明日就叫三弟成亲。”
至于跟亲娘向氏,母女哪有隔夜仇的?
大妞跟着学,也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咧嘴咿呀笑。
众人都被大妞逗着一乐,陈氏也只斜了一眼耍宝的儿媳妇唐氏。
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