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彬是个很可爱的韩国adc,所以他有很多女粉丝。
很多是什么概念呢?举个例子,像朴佑贤这样宇宙无敌帅气的男孩子贴吧只有8000粉,金总却坐拥2w迷妹。
钟月白是个很可爱又很强的中国辅助,所以她是很多人的女神。
很多是什么概念呢?举个例子,espn战队排名第一的wave全队提起她,人人都是一脸生不能做队友死也要做痴汉的表情。
姜承彬是一个adc,钟月白是一个辅助,也就注定了他们在一个队后,注定要成为一对广受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cp。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honey的老板一掷千金,把姜承彬买到lpl说起。
那个时候他们队伍的上单退役打野转型辅助,姜承彬和打野磨合得不好,线上经常崩盘。
姜承彬的职业素养很高,他郁闷地单排找问题去了。
大概上帝也心疼他和钟月白网恋又分手,honey的老板一掷千金,把如日中天的lpl第一辅助送到了他的身边。
彼时钟月白19岁,一手锤石娜美,让俩人再次“走”到了一起。
韩服的高端局数来数去也不过那几百个人,命运般的相遇中,有什么事情不可逆转地发生了。
他又再次勾搭上了钟月白。
对于一个adc来说优秀的辅助好比家里养的小媳妇,从此也是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做视野有人给控制有人帮挡枪的小康时代了。
而对于姜承彬来说,远远不止如此。
他是什么样的adc呢,自出道起就是韩国的天才少年,17岁的时候就奠定了不朽的wave王朝。
在adc这个位置上,他是当之无愧的lck第一人。
曾经的搭档很好,后来的辅助也不错,但那些,到底是比不上曾经双排了一年多的钟月白顺手。
她不一样,甚至比他年龄更小,同样是天资卓绝的天才,流光一样的岁月里并肩的人好像只
就这样继续在rank里眉来眼去,语言不通的两个人就着半吊子英语也能嗨。
lol等于全部日常的姜承彬慢慢习惯下路无角度的死亡判决或是晕三个的提伯斯之怒。
他初来乍到的春季赛,honey17胜4平1负高居榜首。
钟月白这个人直来直去,像个小野猫一样,没有那些盘盘绕绕的,身边的队友无一不对他敬畏,只有她上来就是一句——“姜承彬,求求你别送了”,和以前大不相同。
强如姜承彬年轻时因为输掉比赛还哭过鼻子,钟月白比赛时却总是笑着的,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个游戏,哪怕输了也认得服服气气。
偏偏她又生得白白净净的,白嫩得完全不像是深受熬夜与辐射荼毒的电竞选手,男女粉丝通吃。
同时,凭着赛场上格外抢眼的发挥,渐渐地有人吃起了陈前的旧cp。
那时钟月白的安妮是一定要上ban位的,媒体称之为“带传送的安妮”,每当她出现在某个意想不到的位置,身上永远带着致命的白色晕眩光环。
无论锤石风女还是娜美女坦,说得上的辅助里,没有她玩不转的。
细腻的操作,超前的意识,优秀的大局观,一切都很完美,姜承彬在她身旁如是想。
姜承彬这会刚来中国不久,中文连五毛钱都算不上,英语也是说得出i am in home这种句子的两毛英语,所以辅助会一点点韩语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lpl学习中文以便团队配合的韩国外援有不少,会韩语的中国人似乎就钟月白一个。
或许她自己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曾为了他学习的的语言也有了用武之地。
每个简短的揉碎在唇齿间的句子,自有她的一份傲娇与郑重。
姜承彬是她的艾迪西,是她卖自己也得护住的人。双人路和别的位置不一样,一场场训练赛打下来,就一定会催生出奇特的化学反应。
比如说钟月白偶尔会纳闷,姜承彬明明是个歪果仁,还是曾经有过暧昧的“网友”,为什么时间久了,依然与他最亲近?这个时候姜承彬就会一爪子拍到她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露出连个可爱的酒窝。
日子白驹过隙,各个位置都是顶配的honey,转眼就顺风顺水地打到了春季赛总决赛。
和the sky一战,姜承彬对位禹海琰。
在姜承彬的生命里,这个人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听说过禹海琰和钟月白的事情,也知道他是lpl的第一adc。
钟月白望着隔壁的adc,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很多东西应该不一样了,她没心没肺地弯起唇角。
bo5打到决胜局,双方有来有往。
大龙圈边的那场团战,the sky先取人头,禹海琰的金克丝几乎已经是收割的节奏。姜承彬原本在后方偷输出,己方前排全倒的情况下,一个近乎满状态的轮子妈,配合着中单的卡牌,豪取五杀。
一套极限操作后他从键盘上撤开手,像根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下来一样,靠在椅背上笑了笑,那个些微疲惫的不卑不亢的温和的同时仿佛这件事理所应当的笑容,钟月白也许为之骄傲了很久。
离场的时候她喊住姜承彬:“you win, happy?”
姜承彬又笑起来,他有副好样貌,鼻梁挺直唇线优美,笑起来显得相当无害。
“no,we win.”姜承彬盯着她的神情,说得出奇认真。
她不由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回基地的路上,姜承彬戴着耳机听歌,灯光裁出少年利落的剪影。
她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这一年的季中赛,春季赛各大赛区的冠军会齐聚msi季中邀请赛角逐最高荣誉。
因为在首都且规模很高,这次的话题度很足。
临行前钟月白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前来关怀的adc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蛋,觉得十分诧异。
他最开始站上世界赛的舞台时,把输赢当做很重的东西,以至于输了比赛哥哥们还会担心他的状态。
这个小东西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暗衬。
他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一个单词来形容,他用蹩脚的中文问钟月白:“你不紧张?”
她放下手里的t恤,蹲在行李箱边想了想,也用中文咕哝了一句:“又不是第一次参加,紧张什么。”
她其实心里也没底,虽然之前也去过msi,但始终没有拿到过冠军,只好干巴巴地说:“只是一个比赛。”
姜承彬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原来她也不像表面的平静。
他像个过来人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我们一起。”末了怕她听不懂,就补上英文:“we go,together.”
钟月白其实早就听懂了他的韩语,于是挥手示意他闭嘴:“我知道”
机票都定好了,难道不是同一班飞机?她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钟月白的行李实在很少,只有队服加上几件俱乐部的t恤还有自己的外设,24寸的行李箱绰绰有余,于是姜承彬决定把装不下的毛绒玩具让她带着。
他有很多玩偶,各式各样的,散见于床铺上电脑桌旁沙发顶部等等地方,和他高且瘦的外貌完全不符。
钟月白倒是清楚他就是喜欢,可爱的人喜欢上可爱的物件好像也很有道理,于是自觉地把兔子玩偶塞进行李箱。至于某女明星的人形抱枕,她直接甩回了他脸上。
姜承彬吐吐舌头,莫名有种被投食的愉快。
上了飞机以后他就开始睡觉,某种意义上来说,姜承彬对睡觉的热情和对她的热情是等值的。
钟月白也很想一睡了之,但晕机的她在这种长时间密闭的地方终归不太好受。她从前面的置物网里抽出来一本飞行杂志,英文的,再抽一本飞行杂志,还是英文的。
她有些狂躁地抓住了姜承彬的手。
男生很是迷茫地被推醒,细长的眼睛根本睁不开:“??(怎么了)”
“没事,睡你的。”钟月白发现遭重了,心虚地拍拍他的爪子当作顺毛。
不想吵醒他的,希望他好好睡一觉,怕他倒时差不舒服。
她垂下眉眼,没说出口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个圈。
以姜承彬的视角来看,她的大半张脸都藏在了阴影里,本来就是娇妹可人的娃娃脸,越发显得小。
从小到大都被当作老幺疼爱的姜承彬,升起了格外强烈的保护欲。
他的语气软软的:“sleep?ok?”
“tired,but i can't.”钟月白是小孩心性,藏不住神情,眼角眉梢写满不高兴,会不自觉地嘟嘴,像在撒娇。
这种时候“我是个做哥哥的人了”的想法就会轰然盘踞在姜承彬的脑海里,他相当自然地做了一件事。
把女生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极其轻而缥缈地说了一句:“sleep,ok.”
高一点就是好啊,钟月白窝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沉沉地想。他太瘦了,嶙峋的骨骼硌得慌,但她仍然睡得很安稳,以一种全然信任的姿态。
在凝固的时间的荒野里,他们亲昵地倚靠着,彼此的梦有缤纷的颜色。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
几小时后落地,然后投入训练。
msi的小组赛,几乎成了honey的个人秀。
姜承彬的卡莉斯塔和奥巴马依旧是神级操作,自信闪现虐泉四杀,钟月白则把惊艳了lpl赛区的锤石送给了全世界。
半决赛打lpo,首局姜承彬拿出卡莉斯塔,钟月白用了腥红之月锤石。比赛开始后姜承彬才发现,他实在是太不解风情。
浅蓝色的线于是有些凄凄然。
那局比赛赢得不容易,几波团战就算是赢了也有不少瑕疵。
钟月白没空腾出时间看他,只好在团队语音里一遍遍地提醒他,不要贪,不要急。
好在最终还是赢了,而且后续以三比零干脆地结束了比赛。
场馆外面,姜承彬蓄谋已久地把选手吊牌挂到了她的脖子上,笑得很孩子气:“i am calista,i am going to use ult.(我是卡莉斯塔,我要用大招了)”
围观群众意味不明地手动滑稽。钟月白虽然推开了撒娇的adc,也藏不住一脸的娇羞。
他们的房间离得不远,洗漱以后钟月白特意跑过来调侃他今天的失误,并表示:“no more calista,me scared.(别玩卡莉斯塔了,我害怕)”
“have you,i can kill.(有你在,我能够完成击杀)”姜承彬诚实地回复。
她笑了笑,没说话,跑回了自己房里。
马上就要决赛了啊,钟月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
总决赛对阵light,一个近乎神话的队伍。
姜承彬从前在wave时,和light也有不少交手,那时wave鼎盛,因而并不落下风。如今他的头衔换了,对手还是那一个。
调试设备的时候钟月白发了一会呆。她不是不相信队伍的实力,只是转眼间与他一起走到巅峰对决的舞台,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be happy,my sup.we can win.”姜承彬说这话时神情寡淡,没有显露出过多的决心和意志,温和的语气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他在她面前一直试图表现出值得依靠的模样。
决胜局前他说:“我打的每一场决赛都没输过。”
所以当honey带着大龙buff团灭对手拿下胜利时,会场的尖叫和漫天的彩屑模糊了很多人的眼睛。
这是lpl赛区的第一个msi的冠军,honey战队的第一个世界赛冠军,也是钟月白的第一个世界赛冠军。
此时离她开始职业生涯不过两年,离她加入honey仅仅三个月。
拿到奖牌的钟月白还是那样笑,小白牙露出来,整个人像只团子。
几天后他们去海滩独家放松,比完赛的一群人玩嗨了。钟月白把金总囫囵个埋进沙子里,对着镜头开心地大笑。
大约欺负姜承彬是件相当令人高兴的事。
后来众人四散开来各自成行,他们走在最后。
姜承彬问他,赢了比赛怎么没见她特别激动。
钟月白言简意赅地回答他:“你说的,有我在,你能够完成击杀,所以我们赢了。”
然而,msi归来后,姜承彬却发现失宠了,因为钟月白认识了他之前的队友金悮然。
虽然钟月白心大,在一个战队后从来不把姜承彬当回事情,但当着他的面夸别的男人帅,这还是头一回。
姜承彬当然也觉得悮然哥很帅,且并没有吃醋的想法。可是自家辅助和悮然哥频繁的双排,导致他心里患得患失。
每次他遇到路人辅助线上被打崩的时候,他都会分外想念自家辅助。
倘若她不在,他的心态还是很容易爆炸。
他仅仅在钟月白面前表露出成熟的一面。
姜承彬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想法,大约因为整个队伍里只有她比自己小,她犯的错误都是值得容忍的,更何况她极少犯错。
钟月白的日常rank永远是搞事状态,关键时刻姜承彬是甘心把他的生死交付到她手上的。
于是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辅助和悮然哥即使有语言障碍照样聊得很嗨,除了输掉游戏的烦躁,还有一丢丢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哀怨。
姜承彬决定关了游戏和直播去睡觉。
如果不是钟月白辅助rank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钟月白惊讶地目送他不高兴走出了训练室。
她瞅了眼时间,不过十二点。
哟,今儿挺早,钟月白撇撇嘴,心里已经有了路数。
此时姜承彬的直播间大军陆陆续续来到她这里,弹幕满是问号。
他才来中国不久,但粉丝都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脾性,这一下撂挑子,不知道多少屏幕面前的妹子纠起了心。
钟月白好脾气地打字跟她们解释,输了游戏谁都会不高兴啊。
没多久,她也关了直播。
姜承彬正在房间里夹着兔子玩偶数羊,听见钟月白敲门进来,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
“你要睡觉了?”她拘谨地站在离他床不远处的地方,“我帮你关灯吧。”
觉得自己身为队友已经仁至义尽的她转头就去打训练赛了。
迟钝如她仍旧没明白这件事的症结在哪儿,还向金悮然偷偷地告了状。
金悮然在姜承彬休假的时候找到他双排,提起这件事,遂以哥哥的身份关怀他,“现在还会像以前那样心态爆炸吗?”
姜承彬立马坚决地摇摇头,我现在是大哥哥了,不会随便心态爆炸。
然而,下一把遇到路人辅助,他毫无表情的脸色立马出卖了自己。
“???”
姜承彬想了想,老实地解释道:只有在钟月白的面前才不会。
嬉笑怒骂里,常规赛一天天的接近了尾声。
期间honey出战德玛西亚杯,不出意外地拿了冠军。
他们并肩站在颁奖台上,姜承彬的视线下移一点点就是自家辅助的脸,而她侧着脸对自己笑。
鼎沸的人声里,钟月白的眼底藏着潋滟的水光。
她站在那里,笑意盈盈。
姜承彬忽然有满腹的温柔,强烈的意愿盘桓不去。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给了她一记摸头杀。
自家辅助的头发柔软且黑亮,触感上佳,姜承彬满意地收回了手。
钟月白乐呵呵地环顾四周,错过了他眼中如水的柔情。
你看到最好,你忘掉也不重要,我记得就好。
钟月白当时只知道傻笑,回到训练室才想起来问他,“你刚刚为什么摸我头啊?”
正在打游戏的他头也不抬地脱口而出:“你可爱。”
心领神会的钟月白抿了抿嘴,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这个赛季的夏季赛异军突起,一些拥有强力外援的队伍暂且不提,甚至连刚刚从lspl晋级的jup常规赛结束时都已经排名联赛第二。
honey虽然以14胜6平2负的积分遥遥领先jup,夏季赛的征程却依然危机四伏。
以honey的战绩只需要打一场bo5就能确定是否晋级决赛。
这场bo5,对手仍然是the sky。
有“lpl最佳下路”坐镇的honey是lpl堪称统治级的队伍,遇上the sky,却偶尔会捉襟见肘。
打架见长的the sky是个状态队。联赛初期时常低迷,季后赛期间往往能够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激进而血性的打法会将对手拖进他们极其适应的打架节奏,以频繁的小规模团战和队员优秀的个人操作奠定胜局。
而honey看重一个稳,前期和平发育,十几分钟时利用tp以及打野支援的一波团战建立优势,凭借对地图资源的掌握逐步滚起雪球。
因着这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顶尖的风格,两支队伍的遭遇从来最吸引眼球。
何况姜承彬再遇禹海琰,说不完的都是故事。
半决赛的the sky状态完美,尽管honey做好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却以2:3输掉了比赛。
姜承彬看着钟月白的侧脸,脑海中涌现出很多琐碎的事。
她是最不喜欢输的人了,他掰着手指头想。
赛后握手时禹海琰向他粲然一笑,说出来的话欠揍得要命:“不好意思,这次我赢了。”
而他和钟月白擦肩而过的时候,姜承彬莫名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天然有种外人无法参与的buff,他背上自己的包先离开了会场。
他才没有吃醋。
只是微微有点难过。
他没办法安慰自己他们还有今年的世界总决赛要打,脑子里全是他们曾经在一起,又戛然而止后钟月白和禹海琰之间的绯闻。
输了半决赛之后,钟月白发现姜承彬睡得更晚了。
有时候和他双排,钟月白困到不行了,姜承彬还在一把又一把地打。
她偷懒撒个娇:“i want go sleep.”
姜承彬默默地扯住她的衣角,坚持道:“one more.”
钟月白只好打着哈欠陪他鏖战到天明。
科比在被问及成功的原因时回问记者:“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
对于姜承彬和钟月白来说,最浪漫的事大概是,和你一起看凌晨四点的基地小区吧。
让我们把时间轴拉远一点,远到姜承彬的fb恋爱对象从空白变成钟月白,远到钟月白的玩偶变成真人版,远到姜承彬的中文满足日常沟通,远到钟月白的韩语能够撒娇卖萌。
这一年的中秋年。
钟月白正准备和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喝上一席。
通常喝的少的人,基本上无从分辨自己的斤两。
钟月白仅有的几次推杯换盏的经历,都说明她在喝酒这方面没什么前途。
她不是一杯倒,不比那种沾酒即醉的让人觉得有趣,也不是天生海量,初上战场就技压四方,酒生端的是一个孤独求败。
她中规中矩,黄的能吹几瓶,白的能下二两,红的么,品不出什么,但这酒后劲大,一瓶就给撂倒了。
再往上的洋酒,诸如伏特加威士忌之流,只能抿上一抿。
他们过节好热闹,酒桌上一定是你来我往,大有你小子今天不趴着出去就是不认我这个亲戚的架势。
钟月白常年在外,好容易回个家,还不得安生。钟妈妈心疼自家女儿,明里暗里地示意钟爸爸替她挡几杯。
可惜她老家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杂居,几千年下来热情好客的习惯是改不了了。甭管是彝人苗人还是汉人,骨子里都有这么个观点,你不喝我的酒,就是看不起我。
于是钟爸爸笑呵呵地作壁上观,时不时还掺和着灌自家女儿两杯。
菜上到一半,钟月白已经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跟妈妈咬耳朵:“您帮我圆一圆。”
钟妈妈闻言,心顿时纠成了麻花,顺带不忘狠狠地剜了老公一眼,柔声道:“去吧去吧,难受就吐一场。实在晕得慌就别回来了,这儿妈替你顶着。”
钟月白这才摇摇晃晃地逃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地泼在脸上。还是晕,一个头有两个大,眼前都是重影。
她抬头,镜子里的人本来白皙的脸染上一片绯色,水珠从发梢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真奇怪,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听觉却比平常灵敏许多。客厅里的喧闹声被一道门隔住,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显得格外失真。她听见水珠落在台面上哗得摔碎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她在这极有规律的声音里变得平静而又餍足。
她十六岁离家,哪怕是这种浮夸的热闹也已经多年未见。
中秋嘛,要回家,要团圆,她垂着头狡黠地笑笑。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红了眼眶。
她想起了一个人。
团圆节团圆夜,温柔的母亲、高大的父亲还有一大帮热情的亲戚,他们拿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她回家,任谁说这一刻都该是圆满的。
人就是这样,丢三落四的时候还好,也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可这下全给她补上了,那一角就分外打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想他。
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她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她是那么迫切地希望他知道,在自己有关于“家”的概念里,有一个地方是留给他的。
电磁波带着某个人的思念穿越重重山水,投递到另一个人手里。
没通。
机械的女声重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等她说到第三遍时,被酒精桎梏的人才开始后知后觉地难过。
她倚在墙上失神地喃喃自语:“姜承彬……”
那声音温柔而低回,粘在舌尖上,像化不开的夜色。
多么遗憾啊,这样好的夜晚,独独就少了你。
与此同时,有人笃笃地敲响她家的大门。
忽然听见椅子被推开拖在地上的闷响,钟月白福至心灵地朝客厅里喊了一声:“我来。”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盘桓不去,以至于整个人都欣喜万分。
开门的一霎那,姜承彬带着湿润的夜风出现在眼前。
他用平缓的声音微笑着说:“月白~”
腔调依然怪异,但有股说不出的认真劲儿。
“话都说不清楚,外国人。”她抽抽鼻子,颠三倒四地说。
姜承彬牵起她的手,只知道笑。
钟月白一把拍开他的手,把姜承彬的行李箱提进门,回头看见他还傻站在门口,好气又好笑地问他:“进来啊,站那儿干嘛?”
后来她就带着姜承彬见了父母。
二老都知道这一位,钟月白状似无意地说姜承彬这是第一次来这里,钟妈妈借坡下驴,大手一挥:“月白啊,你要好好带人家逛一逛。”
于是她名正言顺地翘掉了剩下半顿团圆饭。
大门咣当一声关上,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姜承彬用眼神问她,去哪儿?
她的酒劲还没消,刚才那股应急的精明褪去,只剩下一片浆糊,迷离着一双眼看姜承彬,笑出八颗小白牙:“今天是中秋,我带你去我们这儿的福塔。”
大街上的车流疏疏的,钟月白踉踉跄跄地去拦的士,被他一把捞回怀里。
醉鬼的力气终究更胜一筹,钟月白挣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地界,我熟。”
姜承彬无奈,只好扶着她,免得她摔倒。
好不容易遇到一辆空车,姜承彬把她塞进去,听见她细声细气地对司机说:“师傅,福塔。”
“这么晚了,不在家里过节,去福塔干什么?”司机师傅随嘴一问。
“我……朋友第一次来这边,想带他去看看。”她的眼睛异常亮,像是含了满天的星。
等到了地点,钟月白却差点睡着。
姜承彬犹豫了半晌,还是把她拎起来结了帐。
福塔在东山上,有长长的台阶。
钟月白指着它问:“高吧?五十多米呢!”对方配合地小鸡啄米,仿佛在顺一只猫的毛。
她可怜巴巴地蹲下来,怨念地说:“那台阶可长了,我走不上去。”
然后就看见那人蹲下来,双手背在身后,无声的邀请。
他太瘦了,蝴蝶骨高高地撑起,像是两支翼。
她却放心地将自己交付上去。
他的腰背真的不够健壮,但总还容得下自己。
姜承彬稳稳地走在山道上,背上的人呼吸灼热,酒气喷在他的耳际,直到他的耳尖也泛红。
最后他们并肩坐在东山顶上,四周寥无人烟,头顶是流云千朵,脚底是灯火万家。
钟月白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呓语般细碎地说:“我很想你,我觉得我今天不能少了你……然后你就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原先以为你是假的……我带你去见我爸妈……结果连他们也看见你了……那就错不了……”
她好像还有很多要说,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胸腔里酸酸的,藏了满腹的温柔,却被人以吻封缄。
小组赛出线了,整支队伍都松了一口气。
领队走过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是想去埃菲尔铁塔吗?准了!”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前往战神广场,钟月白没着没落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多人?”
自队打野诡异一笑:“就许你和他去啊!”
“我和谁去?”她有点懵。
姜承彬伸手过来在她的头顶摁了摁。
她不由扒拉下他的手,忿忿地嘟囔道:“你长得挺高啊,姜承彬。”
然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找手机。
如果姜承彬认真揣测那个眼神,会发现几乎不会在她脸上出现的情绪,隐忍,并且克制。
他垂着手在背后看她翻翻找找,她走,他就走,她停,他就停。
大抵是某个人的小心思没藏好,钟月白被盯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一颗颗暴起,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人推到身前的大巴里。
她的触觉迟钝,有关于这个男生的一切都曾被妥善地保存好,亲手放进一片迷雾里,只要他不惊动就相安无事。
她希望就这样,他们去做世界上最好的下路,不做爱人。她十九,他二十,正当风华的年纪,无不可为。
他们有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往往是一人将将找到鼓点,另一个就顺着拍子敲了下去。
无论比赛还是相爱。
你是归宿,剩下的,都是穷途末路。
他是个韩国人,不知道中国那句古语,美人关,英雄冢。
那人有多好,好到让人忘乎所以。
她坐在后排看着姜承彬的发顶,眼神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
他们驶过香榭丽舍大街,法梧的叶子厚厚地落了满地,阳光打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金。
姜承彬啊。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法国人身上天生就有浪漫和懒散,向路人抱以的友善微笑也格外动人。
有个卷毛小哥眨着幽深的蓝眼睛笑嘻嘻对她说:“你真漂亮。”随后比了一个大拇指。
她难得的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开玩笑,这上升到国际场合了啊!
姜承彬这厢刷的黑了脸。
他听见自家辅助结结巴巴地对卷毛小哥说:“sorry,i can't speak french.”
“that's ok.”小哥还是笑眯眯的。
丫就是一大尾巴狼!
姜承彬磨磨后槽牙。
正要伸手把人提溜回来,却发现卷毛小哥已经风度翩翩地说了再见。
姜承彬微愕,卷毛小哥热情洋溢地扬起手冲他们告别:“you couple are so cute!treat her better!”
他对姜承彬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什么呀,钟月白迷糊。
什么呀,姜承彬腹诽。
领队在后头笑得直不起腰。
听不懂,姜承彬抬头望了望天。
钟月白本来也就没指望他弄明白,拽着人上了观景台。
他们赶时间,直接坐电梯去了最高层。
在二百七十四米的高空看巴黎,就像从钢筋森林里脱身出来摆弄乐高积木。
这个城市久负盛名衣香鬓影,古老的建筑穿插在现代化的都市中,塞纳河像一条蓝色的丝带蜿蜒而过,这是独属于巴黎的味道。
当景观从一个局限的点抬升到一个无尽的面,视觉冲击力会震撼得多。
落日熔金,高台有风声猎猎。
“你记得去年msi的时候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去世界赛吗?那时候没感觉,到了这里才觉得,是和你一起实现了。”钟月白趴在护栏上,任风撩拨她的长发。
她用的是中文,除了母语之外,她所知的其他语言都无法表达这种复杂心情。
但姜承彬听懂了。
或许是这个瞬间他也同样许许多多的事情,还有曾经那句笨拙却被误解的告白。
你看这有多浪漫,两年,即使在不同的队伍,他们也算是一起环游了这个世界。
远处,半边天盛满火一样的霞光,另一头,夜色悄然弥散,细小的星星如同碎钻。
巴黎的夜晚辽阔浩大,这个城市有太多的迎来送往,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是欢喜还是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