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见凌云绵绵不绝地砸了几百锤下去,原以为这般已是够辛苦,听到“三十多遍”这几个字,自是大吃了一惊:“这样的要打三十多遍?”
凌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一遍算快的,最后几遍要加钢料,费的时间还要长些。”
柴绍心头更是震动,瞧着凌云汗迹未消的面孔,心里不觉已变得一片柔软:之前他一直有些疑心,觉得凌云对他们的婚事似乎并不在意,对自己的态度也有点奇怪。但这次自己不过是送了她几块狐皮,她就能花这么大的工夫,亲手给自己锻造佩刀,自己刚才居然还觉得……
他越想越觉感动,忍不住道:“三娘何必如此辛苦?有些事,交给匠人们也是一样。”
凌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如何能一样?他们力气不如我,手法也不如我,要锻造好刀,这每一步差一点都不成。”
柴绍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浸出了一点异样滋味,刚想再说点什么,耳中却听凌云又道:“再说锻铁也是练刀的法门,既能练力道,更能练准头。譬如抡锤,看着是手臂用力,其实要用到全身劲道,尤其是腰力,要打通上下,眼到手到。师傅常说,要练好刀法,先得学会炼出好刀。我以前还不大信,这次才觉出滋味来。柴大哥若是得闲,不妨也来试一试。”
柴绍愣了一下,凌云的话当然有道理,但他怎么听着……
周嬷嬷原是笑眯眯地听着他们聊天,此时脸色不由微变,忙上前一步笑道:“娘子说笑了,你原是为了给柴大郎锻刀,才辛苦了这么久的,如今说什么练刀练枪呢!”
凌云眉头微皱,想反驳一句:她明明是看到师傅留下的材料,想起可以用这法子练刀,然后才想起应该给柴绍打把刀出来。但此时瞧见周嬷嬷使得快抽筋的眼色,话到嘴边,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玄霸也觉出了不对劲,忙笑道:“正是,阿姊就莫找托词了,给柴大哥打一把好刀,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何必此地无银呢?倒让柴大哥见笑了。”
他这话说得俏皮,柴绍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看着凌云的神色,他早已猜了个**不离十,心里的那点甜意,顿时都化为了苦笑:“哪里哪里!三娘就算是在练习刀法时,顺便帮我打了把刀出来,我也是荣幸之至。”
凌云这时自然也已回过神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听到这句,脱口道:“不是顺便!”
柴绍心里一动,转头看向了她。
凌云也在看着柴绍,神色认真之极:“练习刀法虽然要紧,但给柴大哥打造兵器也一样要紧。柴大哥对三郎,对我,都帮助良多,莫说给柴大哥打一把刀,便是帮柴大哥把十八般兵器都打出来,我也不会觉得辛苦!”
她的眸子一片清澄,看不到半点杂质,就像她的话,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发自内心。
柴绍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用怀疑了,凌云对他的态度其实并不奇怪,也从未变过,她是真心诚意地把他当成了兄长,当成了挚友——
肝胆相照,如假包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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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故人消息
十月初一, 历来是祭奠先人和开始过冬的大日子。这一日, 家家户户都要拜坟茔、送寒衣, 再不济也要用今年的收成来做顿麻羹豆饭,以示尝新之意;讲究些的人家还要开地炉、熬饴糖、卜五谷、祈丰年……因此, 从十月朔的前一日开始,李家庄园的上上下下便都忙碌了起来。
凌云便是最忙的一个。她大清早便蹿出门去,四下转悠, 直到天黑才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只是一进门,却还是看到了她此时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文嬷嬷。
文嬷嬷显然已等了凌云许久,见她回来, 忙上前几步,皱眉问道:“三娘子这大半日的都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着她嘶哑的声音, 凌云不由得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唉,自己不就是给柴大哥打了把刀么?不就是让他瞧见了自己打铁的模样, 又和他讨论了几句铸刀练刀的事情么?文嬷嬷怎么就彻底疯魔了呢?这两日以来, 竟能对着自己从天亮念叨到熄灯,念着念着便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自己实在受不了才躲出去的, 没想到躲了一天,最后竟还是没能躲开……
经过了那么多的事, 凌云原以为天下已没有人能让她心生畏惧, 然而此刻面对着着越来越近的文嬷嬷, 她却不由自主地低头扫了几眼——地上若能有条缝让她跳进去就好了!
然而这铺着青石的小院显然是一条地缝都没有, 而转眼之间文嬷嬷也已走到了她的跟前。她也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默默等着文嬷嬷继续施展她的念叨**,耳中却听她抱怨道:“四娘子和五娘子都已等了你半日了,哪里都找不到人!”
四娘和五娘都来了?凌云“噌”地抬起了头,果然上屋门帘一掀,四娘和五娘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后头还跟着段纶和赵慈景,瞧见凌云都是笑着行礼致意:“三姊姊回来了!”
凌云好不意外——五娘夫妇也就罢了,赵慈景两年前便以侍奉母亲为由回了长安,五娘自然也跟着回来了,他们日子清闲,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时不时就会来庄园小住几日;但段纶依然担任侍卫,四娘也依旧住在洛阳,他们总不能是因为十月朔而特意过来的吧?
还礼之后,她便忍不住问道:“四娘和妹夫是何时回的长安?”
四娘上前迎住了凌云,笑吟吟道:“他呀,前几日就到了,我却是昨日才回来的,这不就赶紧过来看姊姊了?日后我们说不定就要赖在长安不走了,若是有什么事,姊姊可要帮我们撑腰啊!”
凌云听得明白:他们夫妇定然是什么打算了。只是如今天黑风寒,不好在外头多问,她还是领着他们进了屋子,刚想开口,一直留在屋内的玄霸已笑道:“阿姊还不知道吧,四姊和四姊夫也打算要回长安了呢。”
凌云纵然已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还是颇感意外,如今回长安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意味着……她转头看了看段纶,却见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让三郎见笑了,眼下都已是这般局面了,我们这些人横竖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索性离得远些,至少还能落个清静。”
眼下这般局面?凌云愈发纳闷:“不是说这次是得胜归朝么?”
段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得胜还朝?得胜的确是眼见就要得胜,谁知那高丽王竟派了人过来请降,陛下当即便决定撤兵了。”
凌云一听便知道不对:“他们没有献出城池?没有送上质子?”
段纶笑得愈发嘲讽:“自然都没有,他们也就是绑了个斛斯政过来。”
凌云心里顿时一沉:不,他们的请降看来信不得!高丽人原本就最爱诈降,两年前第一次征辽之所以无功而返,不就是因为圣上严令不许杀俘,高丽人乘机反复诈降,才终于拖垮了大隋的军队么?这次他们若还是诈降,那这劳民伤财、动摇天下的三次征辽换来的所谓“得胜回朝”,可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要真是如此……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抬眼瞧向了四娘和段纶:“你们可想好了辞官的由头?”
四娘愣了一下,不知凌云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段纶却是倏然而惊。他当然早已知道,凌云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但自己刚才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她显然便已看清了这里头的门道和背后的危机,也看出了自己眼下最大的难题——眼下的局势如此微妙,日后说不定还有大变,他绝不能让人发现,他是见势不对,心灰意冷,才辞官避祸的!
他不由自主便坐直了身子,正色答道:“此事之前我也没有完全想好,这才特意领了回长安报信的差事,寻机跟柴大哥和五妹夫他们商量了一番,最后才下定决心。至于这由头,我想,无非也就是伤病二字了。”
凌云想了想点头道:“那这些日子,你和四妹妹还是多多走动才好,莫提回长安的事了。”
四娘和段纶相视一眼,立时都明白过来:既然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他们自然更要摆出一副努力钻营的架势来,这样最后因为伤病而“不得不”留在长安时,旁人才不会觉得可疑。四娘拍拍胸口笑道:“还好还好,我过来时还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对谁都说是特意来祭奠母亲的。”
说话间,文嬷嬷已亲自带着小七和两个心腹婢子送上了酒菜,酒水菜肴都整治得极为精洁,也算是庆祝姐弟几人一次小小的团圆。
凌云端杯祝了酒,屋里的气氛渐渐地松弛了下来。闲话几句后,赵慈景便问道:“我今日出门前倒是听说了一桩奇事,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说,这次陛下摆驾回来,居然遇上了盗匪的埋伏?”
段纶愣了一下,脱口道:“此事都传到长安来了?”
众人不由得哑然失笑,段纶也笑了起来,这才道:“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这回御驾回京,路过武安时,的确是有盗匪埋伏在路边。不过他们是等到大队过后才冲将出来的,倒也没怎么伤人,就是撞散了押后的那支骁果。”
赵慈景奇道:“他们冲散后队作甚?难不成想劫粮草?”
段纶摇头苦笑:“说出来只怕都没人肯信,这帮盗匪别的都没看上,却单单把后队里的四十二匹御马都给劫走了,一匹也没留下!”
这一下,便是凌云都吃了一惊,从千军万马之中准确地劫走四十二匹御马,这帮盗匪不但是胆大包天了,手段也实在惊人,他们难不成早就盯上这些御马了?这作风……怎么那么像飞狐陉的那父子俩呢?
她忍不住问道:“真是在武安,不是在上谷?”
段纶有些不明所以:“三姊何来此言?”
凌云只得答道:“我和三郎在去涿郡的路上,曾遇到过在飞狐陉立寨的一对父子,都是爱马如命,此事听着有些像他们的做派。”
段纶恍然笑道:“是了,说起来,这次被劫的御马里,就有三姊和三郎那回带到涿郡来的八匹大宛马,我见过好几回,便是在御马苑也是一等一的良驹,如今竟落入了贼子之手,真真是可惜。不过这次劫马的确是在武安,离上谷有七八百里路,只怕不会是那对父子。”
凌云点头不语,段纶的话自然有理,御驾同样会经过上谷,他们的确没必要跑到武安来动手,至于那八匹马……她心里突然一空,仿佛有无数惆怅惘然席卷而过,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这感觉对她而言并不陌生,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回想起那段路上发生的事,她都觉得心里仿佛空了一块。只是那些事她已不愿细想,这感觉她也不愿细品,索性端起面前的酒杯笑了笑:“也是,如今盗匪猖獗,不定是哪拨人出手。”
段纶赞同道:“可不是!我特意打听过,他们说,这帮盗匪里带头的是个黑塔般的大汉,此人十分邪门,一吹口哨,那些御马竟疯了般都跟着他跑了,马夫们拉都拉不住!”
黑塔般的汉子?一吹口哨就能让马都跟着他跑?
凌云一口酒顿时噎在了嗓子里,那火辣辣的滋味,一时间竟都堵在了她的心口,也说不上是甜是苦还是酸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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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何大萨宝又干了票大买卖。
第166章 贪心不足
胡麻的香气自来霸道, 灶房的门一开, 那股浓烈的香味便兜头盖脸地扑了过来。
何潘仁的鼻子最灵, 被这气味一冲,差点没后退一步, 定了定神才瞧见,原来灶台上那口巨大的铁锅里,竟煮了满满一锅胡麻羹, 翻翻滚滚, 热气蒸腾,也难怪会香成这样。
杨公卿巴巴地带他过来,总不会是想给他看这个吧?他心里纳闷, 索性笑道:“杨当家,你们难不成又劫了几车胡麻回来?”
杨公卿哈哈大笑:“萨宝说笑了。今日不是十月朔么, 在我们中原也算是个要紧的节庆了,咱们兄弟如今别的事都不好去做, 这该吃的麻羹豆饭总得管饱。”说完忍不住又补充道:“多亏萨宝的神机妙算, 如今山寨里不但麻羹够吃,粮草衣裳都是富富有余,光那各路好汉送来的贺礼, 就够大伙儿好好过个冬了!”
何潘仁瞧着他眉宇间的掩饰不住的得色,微微笑了笑:“他们服的, 是杨当家的魄力。”
杨公卿愈发得意, 是啊, 如今江湖上谁不知道, 是他杨公卿率领手下兄弟大破御林军,一举劫走了四十二匹御马!所谓一鸣惊人,也无非如此了,这些日子,有多少山寨送礼上门,又有多少人马前来投奔!
这般红火光景,莫说一年前的他想都不敢想,就是一个月前,何潘仁突然找上门来提起此事之时,他都觉得好生荒谬。然而接下来的一切,竟然都如这位何大萨宝所料,他也是孤注一掷赌完了这把才渐渐意识到,自己这冒险一试,对天下各路好汉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告诉所有的人,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的卫队,简直是不堪一击,他的御马,也会臣服在他们这些人的脚下。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彼可取而代之也!
想到此处,他只觉得心底仿佛有一股热潮澎湃着涌了上来,盘算了几日的那个念头也愈发强烈,当下扬眉笑道:“大萨宝过奖了。来人啊,先给大萨宝盛碗麻羹出来,让大萨宝尝尝我等的手艺。”
他话音一落,自有人快手快脚用白瓷碗盛出一碗浓黑香稠的胡麻羹,双手捧给了何潘仁。
何潘仁挑了挑眉,侧头看了杨公卿一眼,神色似是有些不解,又似有些戏谑。
杨公卿心头一突,忙正色道:“大萨宝有所不知,这麻羹豆饭,取的原是尝新之意,自然是越鲜越热才越好,按我们中原的规矩,最尊贵的人才能吃这头一碗。咱们山寨今日之所以有这番造化,全是托了大萨宝的福,我等自该以大萨宝为尊。”
何潘仁笑着摇了摇头:“杨大当家,有话不妨直说。”
杨公卿知道不好再转弯抹角,索性抱手行了一礼:“大萨宝明鉴,公卿的确有事请教萨宝——大萨宝的智谋手段,我等都是钦佩之至,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却不知大萨宝可否赏脸留在这山寨之中?也好带领我等兄弟做出一番大事来!”
说完这句,他抬头盯着何潘仁,眼里几乎能放出光来。这件事,他已琢磨了好些日子,虽说彼可取而代之,但他自己一时半会儿显然还没那本事,只能先找个能成事的人跟着,再徐徐图之。而何潘仁,显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有眼光,有手段,难得的还有胆魄,似乎根本没把皇帝放在眼里,说冲营就冲营,说劫马就劫马,成大事者,可不就得这样?当然,最妙的一点是,他还是个胡人……
念及此处,杨公卿简直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就等着何潘仁点头——这一次,他在山寨里逗留了这么久,想来定然是另有打算的,说不定就在等着自己开口呢,自己当然要顺水推舟地送上这个机会了!
何潘仁看着杨公卿,脸上果然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多谢杨大当家厚爱,只是,我也有一事想请教。”
杨公卿的眸子顿时更亮:“大萨宝请说!”他多半会问自己舍不舍得让出大当家的位置吧?笑话!自己岂是这等鼠目寸光的人,来日方长呢。
何潘仁沉吟片刻,突然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白瓷碗:“这胡麻羹倒也香浓,却不知你们为何要每年此日才吃,为何不是日日都吃?”
啊?杨公卿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他……他没听错吧,何潘仁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脱口想反问一句“大萨宝此言何意?”但看着何潘仁那张含笑的艳丽面孔,心头却是蓦然一颤,到底还是答道:“这麻羹自是好物,却也不能拿来当饭吃。”
何潘仁点头笑道:“杨大当家说得好!这麻羹再是好物,也只能偶然为之,若是日日相对,最后只会惹人腻味,我何潘仁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杨公卿再次呆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回过神后,他忙不迭解释道:“大萨宝多虑了,我等兄弟都是诚心诚意愿追随萨宝……”
何潘仁摆了摆手:“我也是诚心诚意的愧不敢当。大当家实在是高看何某了,我是生意人,从来只做生意,不做大事。待得生意做完,自然就会离开。”
他从来不敢做大事?杨公卿只觉得荒谬无比,脱口道:“大萨宝何来此言!这一次,咱们冲圣驾、劫御马,难不成都不是大事,只是生意?”
何潘仁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自然都是生意,杨大当家莫不是忘记了,我早就说过,我是来跟大当家合伙做买卖的;之所以抢这些御马,也是因为这里头有八匹是我万里迢迢亲自送过来的!”
杨公卿茫然点了点头,这些话,他当然都记得,当初何潘仁就说了,他只想要回自己的马,别的都归山寨;他还保证,此次山寨定然会大赚特赚,而且会赚得源源不断……难道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难道他真的只拿此事当生意看?若是如此,自己赌上身家性命的这场冒险,算是什么,被他的所作所为激起的满腔抱负,又算什么?这个山寨,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用就用,想丢就丢,他真当自己和这些兄弟都是泥捏的么?
失望之下,他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了一股怒气,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何潘仁却依然是笑微微地瞧着他:“杨当家有所不知,去年我之所以亲自走这一趟,还把这八匹宝马贱卖给了他们,原是想借此来试试你们朝廷的深浅,看看你们皇帝的路数,也好长长久久把生意做下去,谁知看来看去竟发现,你们这朝廷,已是日薄西山,你们这皇帝,也即将穷途末路,我总不能白白费力还赔钱吧?少不得再辛苦一回,把这几匹马都拿回来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愈发愉悦,声音也越发柔和:“我这个人么,自来没什么心胸气魄,就是对人还算公平,草莽也好,皇帝也罢,谁,都别想让我做亏本的生意。杨大当家日后自然会明白。”
他分明是在和颜悦色的低声细语,灶房里不知为何却静了下来,灶台下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响得几乎令人心惊。被他瞧着的杨公卿更是冷汗都快下来了:自己一定是疯了,就因为最近诸事顺利,到处受人敬仰,何潘仁又表现得随和之极,自己居然就忘了,此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几乎用出了平生的定力,他才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何大萨宝说得是,是我太过心急,却忘了大萨宝原是志不在此。”
何潘仁也笑得风轻云淡:“杨大当家能体谅我就好,我果然没看错人,日后若有什么好买卖,我自然第一个还会来找大当家的。”